
【星月】堂堂一国之君,缘何会观看庖丁解牛?(随笔)
学生时代学习《庖丁解牛》时,一直有个问题深深困扰着我:身为一国之君,文惠君想必政务繁忙,怎会有闲情逸致去观看厨师宰牛?即便有休闲时光,可供消遣之事众多,为何偏偏要去看那血腥的宰牛场面?并且,看完之后还极力称赞:“嘻,善哉!技盖(音 hé,同盍,何,“怎样”的意思)至此乎?”而待庖丁讲解完毕,他更是说道:“善哉!吾闻庖丁之言,得养生焉。”“庖丁解牛”与“养生之道”究竟有何关联?请教老师,老师却称这是寓言故事,无需较真。
如今身为教师,要为学生讲解这一篇文章,我想:以已之昏昏怎能使人之昭昭?便查阅了资料,方才解开谜团。现将其分享出来,与诸位共勉。
原来,庖丁解牛实则是一场祭祀演练,《庖丁解牛》不过是一篇祭祀演练的纪实,并非什么寓言故事。
“庖人”乃是一种职业,“掌六畜(马、牛、羊、猪、鸡、狗)、六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勾陈、腾蛇。这个说法不一,恕不一一列举)、六禽(雁、鹑、鷃、雉、鸠、鸽),辨其名物”。
在先秦时代,牛是极为尊贵的祭品和礼品,人们对牛极为看重,牛通常被用于祭祀天地、宗庙、王飨(主要针对历代帝王和贤人的祭祀仪式)等祭祀活动中。正所谓“诸侯无故不杀牛,大夫无故不杀羊,士无故不杀犬豕(音 shǐ,意为猪)”(《礼记·王制》),只有天子祭祀时的祭品“太牢”是牛羊豕三牲齐备,而次一级“少牢”则只有猪和羊。
“解牛”并非普通屠宰场中的宰牛行为,而是祭祀活动中的一部分,正式仪式举行之前,必然经过多次演练,文中所述,便是一次文惠君观摩庖丁解牛演练。补充说明一下,“丁”乃是这位“庖人”的名字。
新的问题随之而来,文中写道庖丁解牛的声音合乎音律,节奏“合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杀牛又能有何种好听的声音呢?除了牛凄惨的叫声之外,还能有什么?(负责地讲,我未曾见过杀牛,并不知晓牛被杀时是否会叫,这只是我的主观臆想)课文下面的注释,说是牛的皮肉筋骨分离的声音和插刀裂物的声音,那该是何等凄惨,还能好听?若真是如此,那人类也太过残忍了吧?
原来,庖丁所用并非普通的杀牛刀,而是祭祀所用的礼器刀具,称作“鸾刀”。此种刀的刀环部位有一个铃铛,庖丁解牛的每一个动作都会发出悦耳之声。人们所听到的,该是铃铛的声响吧?
《桑林》和《经首》皆为古雅乐,《桑林》乃传说中商汤的乐舞,《经首》是传说中尧的乐舞。庖丁以带着铃铛的礼器解牛,动作和刀环铃声皆合乎祭祀音乐的节拍。
能获得文惠君的称赞,足以表明庖丁解牛的技艺已臻炉火纯青之境。文惠君询问庖丁如何能够达到这般水平,庖丁的回答亦给我们带来了深刻的启示。他言:“臣之所好者道也,进乎技矣。”意思是,我所钟爱的是事物的自然规律,对规律的追求已远超一般的技术。正因如此,他方能潜心钻研牛体的生理构造,历经三年熟练掌握从何处入手不会损伤刀子,达到了“游刃有余”的境界。他亦用心摸索,反复实践,持续积累经验,苦练基本功,十九年解牛数千头,达到“以神遇而不以目视”的程度,所用十九年的刀子刀刃仍宛如刚刚从磨刀石上磨过般锋利。即便如此,他每次解牛时,依旧心怀敬畏,谨小慎微,“每至于族,吾见其难为,怵然为戒,视为止,行为迟,动刀甚微”。正是这种对职业的热爱与敬畏,才使得他的解牛技术超凡入圣。
倘若我们仅仅将工作视为一份职业,一种挣钱养家的必备技艺,那么,我们永远都难以有所成就。纵览历史,无论古今中外,哪一位取得卓越成就之人,不是全身心投入热爱,投入生命去工作去钻研?此类例子不胜枚举,在此不再赘述。
回归开篇的问题,文惠君从“庖丁解牛”中获取“养生之道”,这二者之间究竟存在何种关联?我们将“人”比作“刀”,把“社会”比作“牛”,把“处世”比作“解牛”,问题便会迎刃而解。社会关系的纷繁复杂,恰似牛体结构那般筋骨交错,难以分辨。而要在这错综复杂的世间保全自身,使自己如同庖丁的刀历经十九年仍完好无损,并且刀刃仿若刚刚从磨刀石上磨过般锋利,那么,我们的处世,也需如同他解牛一般,依照牛体的生理结构用刀,避开硬骨,顺着空隙,方能游刃有余,我们做事也得符合社会发展规律,顺应人性,躲避那些可能伤害自己的矛盾,顺着“天然”的缝隙,选择更为顺畅的道路前行,游刃有余地处世,这样才能达到“保身”“全生””养亲”“尽年”的目的。这便是二者之间的关联。
亲爱的朋友,文惠君从庖丁解牛中得到养生之道,您又从庖丁解牛中获取了怎样的启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