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奖】山音里的家(小说)
深山的早晨,当第一缕曙光还未完全穿透茂密枝叶的重重阻拦,清脆悦耳的鸟鸣声便已在山林间此起彼伏地奏响。“叽叽喳喳”“啾啾咕咕”,那声音宛如灵动的音符,在静谧的山谷间跳跃、穿梭,仿佛是大山在悠悠诉说着千百年间沉淀下的神秘故事,又似是在轻轻唤醒这片土地上沉睡的生灵。而在这大山脚下的村落里,程家的故事,也如这鸟鸣声一般,带着生活的琐碎与情感的波澜,缓缓拉开了帷幕。
那是一个偏远且略显闭塞的小山村,四周被连绵起伏的山峦紧紧环抱,宛如一座天然的围城,将村子与外面的世界隔离开来。山峦的轮廓在晨曦的映照下,呈现出青黛色的光影,透着一股古朴而神秘的气息。山上的树木郁郁葱葱,枝叶在微风的轻抚下,发出沙沙的声响,好似在低声私语,讲述着山林间的奇闻轶事。偶尔,一阵山风呼啸而过,树木便会剧烈地摇晃起来,枝叶相互摩擦碰撞,发出的声音如同海浪拍打着礁石,气势汹汹,又仿佛是大山在宣泄着它内心深处的某种情绪。
村里的房屋稀稀拉拉地散落各处,大都是用泥土和石块混合砌成的矮房。岁月的侵蚀在这些房屋上留下了斑驳陆离的痕迹,墙壁上的泥灰脱落,露出了里面粗糙的石块,就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脸上布满了皱纹和老年斑,每一道痕迹都诉说着往昔的艰辛与沧桑。屋顶的瓦片参差不齐,好些已经破碎,每逢下雨,雨滴便会顺着瓦片的缝隙滴答滴答地落下,在地面的石板上溅起一朵朵浑浊的水花,那声响在寂静的村子里回荡,仿若生活发出的无奈叹息,萦绕在每一个角落,让人心头不禁泛起一丝悲凉。
程家就坐落在村子的边缘地带,一个不大的院落,四周用石块垒起的围墙爬满了青苔。那青苔在雨水的滋润下,翠绿欲滴,宛如给这略显破败的院子披上了一件生机盎然的外衣,可这仅有的一抹绿意,却也难掩整个院落的孤寂与落寞。院子里有一棵老槐树,树干粗壮得需几人合抱,树皮皲裂如干涸的河床,一道道深深的裂纹仿佛在诉说着它见证过的程家的悲欢离合,以及这小山村的历史变迁。
程家的当家人程大海,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他的体格壮硕得如同山里的黑熊,往那儿一站,便给人一种沉甸甸的压迫感。他的脸庞宽阔且粗糙,犹如被岁月的风沙磨砺过的岩石,每一道褶子都像是生活刻下的印记,藏着他的喜怒哀乐。因长期酗酒,他的双眼总是布满血丝,眼神中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戾气,仿若一头被困在生活牢笼里、随时可能挣脱束缚而发狂的野兽。他的头发乱如蓬草,油腻腻地贴在头皮上,身上穿着的粗布衣裳总是皱巴巴的,还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酒气和汗臭味,那味道弥漫在院子里,让人忍不住皱眉,仿佛是生活苦难的一种具象化体现,令人心生厌恶却又透着几分怜悯。
程大海的妻子,是一个面容憔悴、身形瘦弱的女人。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那些皱纹纵横交错,恰似干涸稻田里裂开的缝隙,每一道都写满了生活的苦难与无奈。她的眼神总是透着无尽的疲惫和绝望,仿佛生活的重担已然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让她失去了所有的生气,宛如一朵在风雨中凋零的残花,只能在角落里默默等待命运的最终审判。她每日都在丈夫的呵斥声和繁重的家务劳动中苦苦挣扎,却从未有过一丝怨言,只是默默地承受着一切,如同一只受伤的小鸟,蜷缩在自己的巢里,用微弱的力量守护着内心那最后的一丝安宁。
在这个压抑沉闷的家庭环境中,有一个小女孩,在她四岁之前,那日子过得可谓凄惨无比,仿若被整个世界遗弃在了黑暗的角落,生活在无尽的绝望之中。她的身体瘦小单薄,仿佛一阵微风便能将她吹走。她身上穿着的那身衣裳,早已破旧不堪,补丁摞着补丁,颜色也褪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恰似这村子里黯淡无光的日子,透着一股浓浓的凄凉之感。她的头发乱蓬蓬的,像是一个无人打理的鸟巢,上面还沾着些许灰尘,让她看起来更加狼狈不堪,宛如一个从苦难中走来的小可怜儿。
为何这小女孩会过得如此凄惨呢?原来啊,她父母一心盼着能有个儿子来延续程家的香火,在他们眼中,这个小女孩不过是个累赘,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于是,“祸害”“死丫头”“丫头片子”“赔钱货”这些冰冷且伤人的称呼,便如同一把把锐利的箭,一次次狠狠地刺向小女孩那幼小而敏感的心灵。她常常只能躲在角落里,用那双惊恐而迷茫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父母对一个尚未出世的弟弟的热切期盼,她满心委屈,不明白自己为何这般不被待见,仿佛自己的存在就是一种罪过。
为了日后能毫无阻碍地将她送人领养,父母狠心地不给她取名,仿佛一个名字就能成为领养路上的不可逾越的障碍。小女孩只能在那些刺耳的叫骂声中,瑟缩在昏暗的屋角,孤独地承受着这着这一切。她的内心充满了恐惧与迷茫,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将会何去何从,只能在这无尽的黑暗中,等待着命运的宣判,那模样,真真是让人心疼到了极点。
直到四岁那年,原本想着靠领养小女孩换来一笔钱解解燃眉之急的计划,终究还是落了空,那笔在父母眼中能解燃眉之急的巨额领养费,依旧无人问津。程大海无奈地皱起眉头,满脸厌恶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招弟”,嘴里还嘟囔着:“哼,指望你这丫头片子给我招来个儿子,可别断了程家的香火,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小女孩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头那股寒意更重了,她知道,自己的命运依旧被紧紧地束缚在这个家庭的期望之中,仿若一只被细绳拴住的小鸟,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这命运的枷锁。
嘿,你说巧不巧,取了“招弟”这个名字后的第二年,家里还真就迎来了一个小男孩。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院子里的桃花正开得烂漫,微风轻轻一吹,花瓣如雪般飘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整个世界在那一刻仿佛都变得美好起来。小男孩的啼哭声在程家小院里响起时,程大海原本阴沉的脸上瞬间绽放出了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仿佛这个小生命就是他程家未来的希望之星,是能让他在这村子里挺直腰杆的资本。他兴奋地抱起婴儿,在院子里转着圈,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好小子,可算盼到你了,程家后继有人啦!”
对于小女孩而言,弟弟的到来起初让她满心忐忑。她害怕这个新生命会像父亲一样,对她肆意呵斥,会抢走父母那本就微薄的关爱,成为家里作威作福的小霸王。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却惊讶地发现,弟弟与她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弟弟自小就对她格外亲昵,他有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笑起来像弯弯的月牙,那笑容仿佛能驱散世间所有的阴霾。每次有了好吃的,他总会偷偷藏起来,趁着没人注意塞到姐姐手里,还会调皮地眨眨眼睛说:“姐,快吃,别让爸妈发现啦!”若是有人欺负姐姐,弟弟虽年纪尚小,却也会涨红着脸,挥舞着小拳头,毫不畏惧地为她出头。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份姐弟情愈发深厚,犹如冬日里的暖阳,一点点温暖着小女孩那颗曾经冰冷的心。
时光荏苒,姐弟俩渐渐长大。上大学时,选专业成了小女孩面前的一道难题。她站在校园那琳琅满目的招生信息栏前,望着那密密麻麻的专业介绍,心中一片茫然。就在这时,弟弟那清亮而坚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姐,我看你平时就喜欢画画,不如就选美术专业吧,你画得那么好,以后肯定能在这方面有所建树呢!”在弟弟的鼓励下,小女孩毅然选择了美术专业,就此开启了她的大学生活。
在大学里,小女孩时常因自己的出身和家庭环境而深感自卑。每当看到同学们穿着时尚的衣服,兴高采烈地谈论着家庭旅行的趣事时,她便会默默地低下头,觉得自己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局外人。她总是独来独往,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小小的世界里,害怕别人发现她的秘密。有一次,她在宿舍偷偷落泪,恰好被前来看望她的弟弟撞见。弟弟心疼地紧紧抱住她,说:“姐,你别难过,咱家虽然比不上别人,但你还有我呀,我以后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从那以后,在弟弟的陪伴与鼓励下,小女孩渐渐重拾自信,她刻苦钻研绘画技巧,作品也开始在学校的各项展览中崭露头角。
毕业后,小女孩进入了一家广告公司工作。起初,她不过是公司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实习生,做着最琐碎、最繁杂的工作,还时常遭受同事的排挤和上司的刁难。有一次,公司要为一个大客户设计广告方案,上司竟将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交给了小女孩,摆明了是要让她出丑。小女孩看着那厚厚的资料,心中满是绝望,她觉得自己这次肯定要被公司辞退了。
然而,就在这看似绝境之时,弟弟又像天使一样降临。他凭借自己在大学里所学的市场营销知识,与小女孩一起熬夜分析客户需求,精心设计创意方案。经过数日几夜的艰苦奋战,他们终于拿出了一份让客户满意的方案。小女孩也因此在公司里站稳了脚跟,逐渐赢得了上司的赏识,事业开始有了起色。
在爱情方面,小女孩同样历经坎坷。她曾倾心于一位同事,起初,两人相处融洽,经常一起吃饭、聊天,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可当那同事得知小女孩的家庭背景后,态度便急转直下,变得冷淡疏离,最后甚至刻意回避她。小女孩伤心欲绝,觉得自己或许这辈子都与真爱无缘了。
弟弟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四处托朋友给姐姐介绍对象,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弟弟的不懈努力下,小女孩终于遇到了一个真正懂她、爱她的男人。这个男人并不在意她的家庭出身,只看到了她善良、努力的品质,两人相处甚欢,很快便坠入了爱河。
而弟弟自己,凭借着自身的聪明才智与不懈努力,在一家大公司里担任要职,成为了家里的骄傲。
就在姐弟俩都以为生活终于苦尽甘来,美好的未来在向他们招手之际,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却打破了这份宁静。
那是一个阴霾密布的傍晚,天空仿佛被一块巨大的黑布笼罩着,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来。程大海,那个曾经嗜酒如命、脾气暴躁的父亲,不知为何,竟突然气势汹汹地冲到了小女孩所在的城市,找到了她的住处。
他站在门口,双眼通红,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酒气,大声叫嚷着:“招弟,你个没良心的丫头,你弟弟现在出息了,就不管我这个老父亲了吗?我把你们养大容易吗?”
小女孩惊恐地望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父亲,心中五味杂陈。她不知道父亲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也不知道接下来又会面临怎样的困境。而弟弟,在得知父亲的到来后,也匆匆赶来,一场新的风暴,似乎即将在这个饱经沧桑的家庭中再次掀起,他们又将何去何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