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月】破镜重圆(微型小说)
徐州丰县大沙河果园是一个绿树葱茏瓜果飘香的地方。可原来这里是黄河故道冲积而成,土地贫瘠,草木不生,春风吹过,黄沙弥漫,蔽日遮天,人烟罕至,号称雁过拔毛之地。1962年,来自南京的知识青年响应党的号召,背上行囊,满怀激情和宏伟抱负支援苏北建设来到这一望无际的荒沙滩上,决心用自己的双手开展栽种果树植树造林的伟大工程。
英俊潇洒目光坚毅,举止矫健的苏小鹏和大家一起,戴着风镜口罩冒着漫天风沙用自己的双手挥锹大干,挖地窖,搭草棚,解决住宿和炊事的难题。起早睡晚,放样子划线定点,刨坑栽种苹果酥梨树苗,车拉人挑,河中取水,浇水培土。他们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关照着这些脆弱的小生命,每天都有执勤人员巡视关照,不得有半点闪失,确有夭折,及时补栽。在他们的精心呵护下,两年后,昔日的荒滩,幼树葱郁,生出幼枝嫩叶水润油光,在朝阳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在微风中翩翩起舞横竖成行,呈现出勃勃生机欣欣向荣的景象。知青们看到自己辛勤的汗水换来的成果,心里乐开了花,感到欢欣鼓舞,果园里传来欢声笑语,嘹亮的歌声在广袤的绿海中激越回荡。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春的上午,小鹏和伙伴们在为果树喷药,小鹏担着挑子负责供水,向河边走去。
此时,杨集村身材窈窕的刘巧巧像往常一样也到大沙河里挑水,然而命运却给她开了个无情的玩笑,水桶不慎落入河中。她在捞桶时,脚下一滑,“噗通”一声,整个人跌入了湍急的河流,汹涌的河水瞬间把巧巧卷入其中,她拼命地呼喊着挣扎着,在水中起伏,情况万分危急。这时苏小鹏闻声赶来,像箭一样飞奔过去毫不犹豫地快速甩掉外套,纵身跃起一头扎进冰冷的水中,向巧巧游去。河水的冲击力很大,好像无情的怪兽阻挠他的前行。a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力,搏击前行,坚定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水中起伏的巧巧,好不容易接近抓住了她,却被巧巧在绝望中发现救命之神一样,于慌乱中将他拦腰紧紧抱住,这使得苏小鹏行动更加不便。他此时,竭力保持沉着冷静,凭借着往日横渡扬子江的高超技艺拼尽全力,双脚奋力蹬水,一只手划动着,另一只手死死地拽住巧巧,一点点地向岸边艰难地游去。冰冷的河水让他的四肢渐渐麻木,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感到有生以来空前的疲惫乏力,但他咬紧牙关坚持着,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就是拼上命也一定要把巧巧救上岸。伙伴们闻讯赶来,赶紧把他俩拉上岸来送回驻地。
患难成知己。从此苏小鹏和刘巧巧你来我往,渐渐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夏日的傍晚,微风吹拂,晚霞满天,像舞台上绚丽的霓虹映照着碧蓝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着丝丝凉意。树上的小鸟在绿叶中调皮地伸出头来窥视着,嬉戏着,发出欢快的叫声。一对青年男女并肩漫步在乡间小路上,瑰丽的霞光映照着他们青春的脸庞,仿佛置身于如诗如画的仙境。
刘巧巧羞涩地低下了头,妩媚的柳眉下两只清澈动情的大眼睛饱含热泪,清秀的瓜子脸上泛起动人的红润,颤动红红的嘴唇,激动地轻声说道:“小鹏,那天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会怎样。”说着哽咽了。
苏小鹏笑了笑,看着巧巧娇嫩伊人的脸爱抚地说:”傻丫头,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们纯真充满爱意的目光交汇,温情而炽烈,充满着温馨的期待和幸福的憧憬,久久不肯挪开,凝结在一起。仿佛时间都静止了。随着时光的推移,他们的感情在不知不觉中升温。
一个星光灿烂的夜晚,两人坐在松软的草坡上,秋虫唧唧,十分静谧,柔和且安适。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悠然地仰望着星空。此时,仿佛整个世界都是属于他们的,无比温馨、惬意和自由。
苏小鹏轻轻地握住巧巧纤细的小手,充满激情坦诚地说:“巧巧,我想就这样,一直和你在一起。”
巧巧的脸上泛起红晕,声音颤抖心甘情愿地回应说:“我也是,小鹏哥。”顺势情不自禁地扑在小鹏的怀里,紧接着是两人一阵无法抗拒炽烈深情的热吻......星星诙谐地眨着眼睛,微风徐徐地吹拂着。
在那段艰苦却又充满希望的日子里,他们一起漫步在田间地头,一起分享着生活的喜怒哀乐。苏小鹏在河边摘来美丽的野花送给心仪的公主巧巧;巧巧则为自己心爱的白马王子小鹏缝补破旧的衣衫。
可是,命运的车轮无情地转动着,一次意外的冲动,让巧巧怀孕了。
而此时,偏偏迎来了知青回城的热潮。在回城的前夕,苏小鹏紧紧拥抱着娇小的巧巧眼中满是不舍,两人流下了依依不舍的热泪久久不能平静。
他声音颤抖地说:“巧巧,你等我,我回城安顿好一切,就回来接你。”
巧巧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却十分坚定地说:“小鹏哥。我等你,相信你!”
苏小鹏回城后被安排到南京跃进汽车制造厂工作,满以为能在南京与刘巧巧共结连理乐享百年。但现实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苏小鹏的父母无法接受刘巧巧的农村人口身份,坚决反对他们的婚事,并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在无数次痛苦地挣扎和争吵后,处于万般无奈,两人通过书信交流决定痛苦的分手。
随后苏小鹏在痛失挚爱后,失魂落魄地漫步街头,偶遇了自己多年未见的女同学刘佳,二人在公园凉亭里叙旧交谈,在得知小鹏的遭遇后,胖乎乎的刘佳主动示好,愿意结为情侣,虽然没有巧巧娇媚,但有颇深的文化底蕴,谈吐非凡,也就将就着依然应允下来。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双方家庭也比较满意,决定明年“五一”结婚,谁知刘佳单位保送她赴美深造留学,后来刘佳违约定居加州入籍美国。不但违背了单位的重望,也违背了许下的姻缘。苏小鹏心灰意冷,万念俱灭,深受沉重打击,心头乱云飞渡,陷入走投无路的绝境之中,埋怨自己命运不济,决定再也不找对象,一心扑在工作上,由于成绩突出,功勋卓著,被厂里提升为高管。夜深人静时,时常勾起对巧巧的思念,甚至一梦醒来,泪湿枕巾。
再说刘巧巧,在小鹏回城后七个月生下一男孩,取名宁宁,因为他爹是石头城的人,长大了好让其去找他那像石头一样冷酷无情铁石心肠狠毒的爹。带着孩子生活的艰辛和流言蜚语的压力,使得在苦难和困顿中挣扎的巧巧喘不过气来,为了孩子,为了生存,万般无奈只好委身于本村比她大八岁的老光棍王五。王五虽然人穷,但却憨厚老实,把巧巧视为珍宝,把宁宁看作亲生儿子,疼爱有加。整天起早睡晚下地干活,不辞辛劳。可命运偏偏捉弄在黄连里浸泡的巧巧。王五得了绝症,两年后撒手人寰离她而去。无奈,她只好带着孩子返回娘家。
1968年苏小鹏赴北京出差回宁路过徐州,决定下火车改乘公交去丰县大沙河故地重游,抵达大沙河,下车一看,面貌大变,正值中秋,一望无际的果园像浩瀚的绿海连绵不断,往日黄沙飞舞,满目荒凉的景象一去不复返了,顿时感到当年和他一起奋战的知识青年是当之无愧的人间值得,留下了人生浓墨重彩的绚丽篇章,感到无比的欣慰和自豪。红艳艳的苹果,黄澄澄的酥梨缀满枝头清香四溢沁入肺腑。可这时丰收的美景怎么也引不起他的雅兴,他一心想即刻见到自己心心思念的初恋情人。
顺着村中大道他终于来到了巧巧的家。一进大门,当头发蓬乱,面色憔悴的刘巧巧出现在正房门口那一刻,四目相对,时间停摆,空气凝固。苏小鹏一阵心酸,怜悯、愧疚和自责顿时涌上心头;刘巧巧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眼中满是惊讶与感动,百感交集,泪水夺眶而出,半晌说不出话来,就像一种无形的东西卡住了咽喉,憋得她喘不过气来。良久,接着“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声嘶力竭,惊天动地,双手握拳在苏小鹏前胸捶打着,泪水模糊了眼睛,拼命地摇着蓬乱的长发,痛不欲生。接着趴在小鹏怀里毫无顾忌放声大哭起来。好像黄河壶口瀑布流水倾泻一般在倾诉着所受的苦难、屈辱和思亲的煎熬。刘巧巧面对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感到非常的惊愕,想着带着没爹的孩子含辛茹苦饱受屈辱暗无天日度日如年的的煎熬,充满了怨恨和嗔怒,同时更多的是,在万劫不复,走投无路的绝境中突然看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如同从天而降,出现在眼前,大有绝处逢生,重见天日之感,这种震撼使她始料未及,恍若梦幻,因此各种难以言表的复杂情感随着毫无羁绊的嚎啕大哭。淋漓尽致地倾泻了出来。苏小鹏把巧巧紧紧地簇拥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又像是救赎自己内疚不安的心灵,泪流满面地安慰说“对不起,我苦命的巧巧,你受苦啦!”二人的前额紧紧地抵在一起,亲吻起来。
这时身后传来小孩稚嫩的声音,“妈妈。这位叔叔是谁呀?”巧巧哽咽了,“是你爸爸,亲爸爸!”苏小鹏看着眼前这个5岁的孩童,太像自己了!鼻子一阵酸痛,想着巧巧独自一人拉扯儿子的苦难,想着孩子多年没有父爱的缺失,痛不欲生,一把把儿子抱在怀中,“儿啊,爸爸对不起你......”接着痛哭失声,身体剧烈地抽缩着,几近昏厥。但又在二次返丰中奇迹般遇到自己亲生骨肉,感到了上天的惠顾和恩赐。儿子挣脱小鹏,惊恐地回到妈妈的身边,一脸的不解和疑惑。小鹏见状,心头一阵刺痛和尴尬。巧巧安慰他说,“慢慢的就好了,孩子会认你的。”小鹏抚摸着宁宁的头,儿子缩了缩脖子,偎着他没再离开。于是领着孩子,一家人坐在屋内互相倾诉着过往坎坷的经历,心酸和惺惺相惜的思念,止不住以泪洗面,心贴得更近了。
温馨的夜晚,一家人躺在温暖甜蜜的被窝里,犹如从地狱回到了天堂。二人兴奋得几乎彻夜未眠,擦去悲切的泪痕,倾诉无尽的爱恋。从此,永世不再分离。儿子睡在中间,在睡梦中嘴角露出稚嫩而甜蜜的微笑。
刘巧巧是独生女,自幼丧父,跟着母亲长大成人,自从王五死后,母亲感叹女儿命苦,抑郁成疾,卧病在床,去年病逝。
时光流转,历尽苦难波折,好人终有好报。山重水复、柳暗花明,苦尽甘来、离散鸳鸯破镜重圆,有情人终成眷属。次日清晨阳光灿烂,天高云淡,一家三口辞别了充满传奇色彩的丰县大沙河果园,登上了南下的列车,汽笛长鸣向省城南京驶去,从此开启了人生崭新的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