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奖】鸡蛋(散文)
我喜欢吃煮鸡蛋,而且是百吃不厌。
小时候家里穷,每年都会养几只鸡,母鸡留着下蛋,公鸡长大后舍不得自己吃,有几只卖几只。鸡多数会喂一些野菜掺一些少许的米糠或少许的棒子面。有时鸡下蛋了,奶奶会犒劳它们给下蛋的鸡撒一把棒子粒或两把高粱米。不下蛋的鸡给撵到一边,奶奶说,只有这样才能让不下蛋的鸡有紧迫感,它们就会抓紧下蛋了。这是有奖有罚。这鸡难道也会像人一样吗?我搞不明白。其实奶奶的用意我明白,就是家里有功之臣才能吃上鸡蛋。
她就属于有功之臣,每天早晨一个煮鸡蛋,一碗粥,几个饺子或者一个馒头。父亲也是一个鸡蛋冲水,奶奶说父亲血压低,一个鸡蛋水治疗血压低。而我们家其他成员吃着粗杂粮,没有鸡蛋只能眼巴巴看着。赶上鸡争气下的蛋多,攒多了会腌一坛咸鸡蛋,咸了之后,早晨会煮几个家里人一人一个。如果赶上端午节,我家会煮上一锅鸡蛋,这时候我们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抢着吃煮鸡蛋,能吃几个就吃几个,敞开了吃,你可以吃个够。鸡蛋抗饿,吃几个下肚,会觉得一天都不咋饿。
还记得那年我们坐火车来承德,爷爷头天晚上给我们煮了十个鸡蛋,放在了一个蓝布口袋里,让带在路上吃。那时火车上的民工很多,大包小包的。多数他们买的是站票,大铺盖卷往犄角旮旯一放,就靠在铺盖卷上咪上觉。他们似乎也不知道饿,多数就那么眯着,整个行程也不喝水吃饭。有的好一点的,拿出随身装的煎饼或干巴饼子就嚼,狼吞虎咽地吃得不亦乐乎。奶奶偷偷告诉母亲,让把钱袋子一定要拿好。这么多的民工啥地方的人都有,天南地北的,千万别让人给偷了。而且那天奶奶特意观察了,河南人比较多,坐在我们过道的一个男人就是河南的,从他的言谈中奶奶了解到他们同是一个建筑队的,建筑队解散了,都开始各谋生路了。奶奶说,河南人鬼心眼比较多,一定要小心谨慎防范。她还对我和哥说:“看见没,比咱们苦的人有的是啊!”
那天,奶奶还把东北养的两只她最得意的芦花母鸡,抱上了车。她要带到承德去。这两只鸡下的蛋个头大,还是双黄蛋。因此奶奶对这两只鸡也肯下血本,在东北时,它俩即使不按时下蛋,都会给它们撒高粱米和棒子米。它俩在奶奶的精心饲养下也很争气,隔几天就会下一个蛋。两只鸡装在一个大竹筐里,上面盖了一块蓝花布,奶奶很怕它俩有丝毫闪失,一路上紧盯着看。到中午时,车厢里有钱人吃起了面包夹香肠,我也和哥嚷着要吃鸡蛋。母亲就去翻她的大帆布兜子,结果翻了半天,头冒出了白毛汗,鸡蛋也没找到。奶奶一听说鸡蛋不见了,大呼小叫地说,一定让刚才坐在过道的那个河南人偷走了!
奶奶为什么这么肯定地说呢?因为那会一直在过道和奶奶没完没了搭话的那个男人,转眼工夫还真不见了。他能上哪去呢?奶奶猜测男人肯定是偷了鸡蛋,跑别的车厢吃去了。奶奶让我和哥给她看着鸡,就和母亲一起挨车厢找起来。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那个河南男人。当她俩走回座位时,突然我看到那个男人从厕所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个蓝布口袋。我仔细一看,正是爷爷给我们装鸡蛋的那个蓝布口袋。我大喊道:“奶!偷鸡蛋的河南人在这呢!”奶奶听后,小跑着上前一把揪住男人喊道:“你这个贼,可让我抓到了,你,你还给我们鸡蛋!”
男人紧忙解释说,这个蓝布袋不是他偷的,是他在厕所捡到的。他就给拿出来了,寻思问问谁丢的?
奶奶哪听他解释呀,就要拽着他去找列车长。母亲却给拦住了,她说这袋鸡蛋还真不是男人偷的。这会她想起来了,刚才她上厕所,方便时在帆布兜子里找手纸,随手就把兜子里装鸡蛋的袋子,随手放在洗手间的水池子上,出来时忘记拿了。
鸡蛋找回来,奶奶觉得误解了那位河南民工挺过意不去的,就急忙递给他两个鸡蛋让他吃。他却执意不要。奶奶可属于知恩图报的人,哪干呀?就非要给。民工就说了:“如果您实在要给我,那我就借花献佛吧。”说完,他就拿着那两个鸡蛋去了前面一个车厢。不大一会,他怀里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来到奶奶面前。男人对女孩说:“丽丽,就是这个奶奶给你的鸡蛋。”女孩脆生生叫了一声“奶奶”然后又说了声:“谢谢你给我拿鸡蛋。”跟在他们后面的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也赶紧走过来对奶奶说道:“谢谢您给我闺女拿鸡蛋!”
原来这个小女孩的妈生下孩子不久的一天,就丢下孩子和男人,离开家不知道去了哪里?男人要生活要养孩子,每次出外打工,都会带着孩子。父母年纪大了,他不想把孩子留给父母,再给自己的父母增加负担。奶奶听后,急忙一把把孩子抱进怀里,母亲还把自己的座位让给了那个父亲和那个小女孩。奶奶又把鸡蛋分给了男人三个。奶奶说:“你是一个好父亲,也是一个好男人呀!”
那次我们坐的火车不是直达的,中途还要倒车。每次去赶车时,那个捡了我们鸡蛋的男人都会一只手抱起我,另一只手拿起奶奶篮子装的两只鸡。一路上没少给予我们帮助。到承德后,天已经黑了,父亲工作忙,没有来接我们。男人还在车站租了一辆三轮车,把我们送回了家。男人说他姓齐家是河南的,叫齐军。是来承德投奔他二姑的,他二姑在承德有个工具加工厂。
来承德后,我们住的地方不远处有一座不算高的山。奶奶经常说,鸡如果去山上放养会更爱下蛋。那时我们在东北时,鸡就撒着养。我和哥就主动承担了放养鸡的任务。后山不光野菜多,蚂蚱也很多。两只芦花鸡被我和哥领到后山后,高兴地撒着欢地跑,每天都吃得饱饱地回家。而且,蛋也越下越多。奶奶为了犒劳我俩,每天都会给我和哥一人煮一个鸡蛋。奶奶说,这是我俩的劳动所得。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喜欢吃煮鸡蛋。老婶在东北养了一群溜达鸡,每天大山里放养,鸡下了蛋,经常会给我和哥邮寄。她知道我爱吃煮鸡蛋,她说溜达鸡下的蛋是土鸡蛋,煮着吃比喂鸡饲料鸡下的蛋更好吃,更有营养。也别说,她邮寄来的鸡蛋黄色深黄,就和那年奶奶养的芦花鸡下的蛋一样好吃。很有鸡蛋味,真的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