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水·暖】厂区天地(散文)
走进工厂,就像走进新天地。像我这个年龄段的人,五十多岁,能够在这里落脚,真是一种幸运,如同一片落叶找到了自己的归宿。这里的墙角、厂房,看上去高大坚固,足以阻隔风雨的侵袭。安定下来以后,按照工厂的制度上班下班,就能得到一份收入。没有贪心,只有满足,就像圈在院落里的动物,得到一片菜叶或者一把饲料就很满足,欣欣然享受着这份欣喜和快乐。
厂子坐落在昔日的林场,乳白色的墙壁井然有序地排列,人们穿行其间,火热的激情燃烧着,让深冬的工厂像一个青春活力四射的少年郎。井然有序的车间,耸天入地的罐体,罐体上色彩分明的开关和号牌,深处其中,被一种伟大所震颤,同时又因为这种震颤中因为有自己出的一份力而骄傲。
一二三四五六的车间排序,以及料库办公室,各自展示着一种现代风情,而已经脱落了叶片的柳树,完全超脱出来,肃穆庄严中吐露着诗词一样的苍然。文字排列的标语点缀其间,颇具宣誓性的文辞,又仿佛完全脱离了那种凄美的意境,让人热血沸腾。面对激昂向上的文字,人的情绪会被燃烧,跨越年龄的界限,跨越精神上的门槛,让人望向一个又一个巅峰。质量,时代,精神,犹如“五四”时期的学生在演讲,亦或是某种激情在烘托,人的意志被某种力量推动而不能自持。你一定会为了这个工厂,这个时代而忘记自我。
机器在呐喊,歌唱,衬托着环境和标语,没有舒缓的音调,只有激昂,只有奋进。思绪,完全被某种节奏所代替,开铲车的工人从一条道路拐上另一条道路,车子的歌唱完全淹没在机器的轰鸣声中。开车的司机穿着深蓝色的工作服,带着浅蓝色的帽子。目光聚焦前方的道路,仿佛一个驾驭乾坤的战士。车上的白色原料,来自遥远的地方,集中了现代工业人的智慧,辗转到这里。袋子平缓地随着车身向前,寻找适合自己的车间,将要被加工成产品,销售到祖国各地。
袋子上标注着产地的名字,秦皇岛或是内蒙的包头,或是陕西的西安。无论来自哪里,都比较遥远。字体,方方正正的形体,代表了那个城市庄严神圣的神韵,和工人兢兢业业的品质相融合。
于是,心随着飞扬的情思在幻想中去飞翔,掠过历史和时间的烽烟,与之现代工业的辉煌连接在一起。
嘀嘀嘀,小叉车的到来打破我的思绪,不同的驾车人都是同样着装,一样的目光一样的沉着。叉车叉着产品往仓库方向运行。司机拐弯抹角,停车,倒车,娴熟的开车技术,超强的责任心凝聚成了一个打工人的极高素质。
车到了仓库里,驾车人敏捷操控着车的档把和方向盘,游刃有余地完成码放和转移的工作。这些产品来自原料的加工,来自于一道道工序,以及不同工作岗位工人辛勤汗水的浇灌。如山一样的产品汇聚一起,经过了质检人员一道道的把关检验。印刷体字的端庄大方,负责人签名的潇潇洒洒,这是产品最耀眼的标志。
站在这里,你不得不佩服工人们工作的严谨,不得不佩服现代化的体制下,人们所能创造出来的奇迹。
眼前的世界被厂房的线条分开,也被树木枝条的垂青所打动。走进深冬,枝叶婆娑的杨柳如同经历世事变迁的诗人,面对变幻的环境抒发着心中的感慨。墙体上,现代化的字眼与之格格不入,走过亭台的痴情,走过断桥的无奈,走过苏公的长堤,也迈过大观园的辉煌。来到北方的现代化的场院里,新的环境,新的季节使他仿佛丢失了太多的前生夙愿。尤其是那些喜欢折柳的文人和含情脉脉的眼神,似乎都与之保持了文化与时间的距离。
坐在铲车上的工人困于企业文化藩篱中,打不开另一种文化境界的那扇门,与古典和诗情完全脱离开来,或许那是移植到这里杨柳的悲哀。没有哀怨,树木枝条上的叶片依旧层层叠叠,院墙外边的冷空气似乎要将它们一片片撕扯下来,带着季节的信息飞向远方。来自厂房里的温暖气息铁了心要将它们一次次赶走,像是维护自己的孩子一样坚守着最后的绿色。两种势力争夺下的树叶保持着自己的淡绿和黄色,望着眼前的世界,像哲人一样思考着现在和未来。
白色的墙壁上,一扇扇黄褐色的窗子关闭着,狭窄的缝隙中,缕缕湿气像烟霭般地款款飘飞,像美人无尽的遐想,带着诗韵般的缥缈飞过蓝色的彩钢瓦,飞向无尽的天空,寻找白云的影子。一只麻雀飞来,盘旋在诗意的缥缈上,似乎找寻着失却了的古典诗韵里的意境。张先、柳永、晏几道的温婉也在冥冥之中,舒展着淡远的情思。
是谁,在这梦幻里把他们拉近?是谁,在历史和现实的尘烟里,寻找着那离现代太过遥远的情愫?是云烟,飞鸟和辽阔的碧云天。
与之相邻的建筑像一个巨人,在我们的面前傲然而立。建筑的内心是空的,一道道水帘将它包围起来,这让人想到了西游记的水帘洞。可直觉告诉我们这是这个工厂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眼睛穿透飞溅的水帘,真希望快乐可爱的小猴子从里面蹦出来,上演现实版的花果山生活。幻想终归是幻想,现实中的建筑,飞溅的水幕就是链接车间从地下抽出来,分配到需要的地方为机械的运行或者产品提供服务。现在地下的工人忙碌着,看着仪表和机械的运行,目光锐利明亮,就像我们关注《西游记》中的每个细小片段一样专注。于是,拥有浪漫情怀的思想转入现实,转入仪表上的数字和运行的状态。
想想现实状态下忙碌的人,其实,谁能有花果山上的小猴子那样自由自在,浪漫而富有情趣呢?触摸陶渊明的桃花源,梦想中的花果山,以及各种文学作品中的美妙仙境,我真的想把自己的灵魂置入其中,变幻成一个美好的传说。
现实中的工厂,现实中的社会,与我们之间有着太多的联系。于是,看待它,如同欣赏一道风景。那就回归现实吧,把自己与工厂的命运联系在一起,带着乐观豁达的心情大步向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