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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晓荷·奖】老宅(散文)


作者:汪震宇 举人,3959.21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617发表时间:2024-12-24 16:13:07
摘要:当我再次回到升州村,老宅依旧矗立在原地,只是换了主人。

在升州村的老宅,是我心底最柔软的一抹乡愁,它静静矗立在村子的一隅,宛如一位慈祥的老者,默默见证着岁月的流转。那斑驳的墙壁,爬满了时光的藤蔓,每一片青苔都是岁月的诗篇;那陈旧的屋檐,像是在低诉着往昔的风雨,庇佑着一代又一代的亲人。
   还记得儿时,老宅的庭院是我欢乐的源泉。春日的暖阳洒下,庭院中仿佛被大自然打翻了颜料盘,繁花似锦,绿草如茵。我像一只活泼的小鹿,在花丛间与彩蝶翩跹共舞,彩蝶的翅膀闪烁着梦幻般的光芒,似是从童话世界飞来的精灵。爷爷弯着腰在花坛里播撒花种,他那粗糙却灵巧的双手,让每一粒种子都带着希望入土。我在一旁帮忙递种子,偶尔调皮地将种子撒得四处都是,爷爷也不恼,只是宠溺地笑着,眼神里满是对未来繁花盛开的憧憬。那时候,天空湛蓝如宝石,云朵洁白似棉絮,微风轻拂,带着泥土的芬芳和花朵的甜香,那是故乡独有的气息,深深烙印在我的心间,成为我魂牵梦绕的思念。
   夏日的夜晚,老宅的庭院变身成纳凉的仙境。夜幕降临,繁星璀璨,明月高悬,洒下如银的清辉,整个庭院都被笼罩在一层静谧的薄纱之中。庭院中央,那棵古老的桂树宛如一把巨大的绿伞,为我们遮挡着暑气。树下,爷爷早早摆好那张满是故事的竹床,竹床表面光滑,散发着淡淡的竹香。我迫不及待地躺上去,感受那丝丝凉意。奶奶则端来一盆盆井水浸泡过的西瓜,那西瓜瓤红得诱人,咬上一口,甜蜜的汁水在口中爆开,瞬间驱散了夏日的炎热。一家人围坐在竹床旁,一边品尝着西瓜,一边聆听爷爷讲述那些古老而神秘的故事。爷爷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嫦娥奔月的凄美、牛郎织女的深情、村里先辈们的英勇事迹,都在他的讲述中鲜活起来。我听得如痴如醉,眼睛里闪烁着好奇与向往的光芒,思绪随着故事飘向遥远的星空和往昔的岁月。讲累了,爷爷就拿起那把破旧的蒲扇,轻轻为我扇风驱蚊,那丝丝凉风,伴着爷爷的爱,伴我甜甜入睡。梦中,我化身成故事中的英雄,在星空下守护着老宅,守护着家人。
   老宅的堂屋,是家族的圣地,也是我童年记忆的珍藏之所。堂屋的地面是夯实的泥土,岁月的脚步将它打磨得坚硬而光滑,仿佛一面镜子,映照着家族的兴衰。堂屋中央,那张八仙桌稳如泰山,桌面的木板厚实,纹理犹如岁月的年轮,默默诉说着过往的故事。桌上的茶具古朴典雅,茶壶圆润,壶嘴微翘,仿佛在回味着往昔的茶香袅袅。茶杯上的青花图案虽已磨损,却仍透着昔日的精致。墙角的立柜,曾是奶奶的骄傲。立柜的朱漆剥落,露出木质的纹理,更显古朴韵味。柜门上的铜锁,锁住了家族的秘密与回忆。小时候,我总是对那把锁充满好奇,趁奶奶找东西时,悄悄凑近柜子,一股淡淡的樟木香气扑面而来,那是岁月与衣物交织的味道。柜子里存放着奶奶的嫁妆、家族的老照片和珍贵信件。那些老照片,定格了爷爷年轻时的英气、奶奶慈祥的笑容、爸爸妈妈结婚时的幸福瞬间,每一张都是家族成长的见证,是时光长河中的珍贵明珠。我轻轻拿起一张照片,仔细端详亲人的面容,想象着他们曾经的生活,心中满是对过去的敬畏与向往。
   偏房里,那架织布机如一位沉默的岁月歌者,低吟着古老的旋律。织布机机身由木头制成,颜色暗沉,散发着淡淡的木香。梭子在经线间穿梭,“哐当哐当”的声音有节奏地响起,仿佛是老宅的心跳。奶奶坐在织布机前,身影在阳光中专注而神圣。她熟练地踩动踏板,手中梭子飞快穿梭,如灵动的鱼儿在水中嬉戏。织出的布纹理质朴,每一寸都凝聚着奶奶的心血。我常常在一旁静静观看,惊叹于那些杂乱的线在奶奶手中变成精美的布。有一次,我忍不住伸手触摸正在织的布,奶奶笑着轻拍我的手说:“这布还没织好呢,别乱动。”我调皮地吐吐舌头,继续沉浸在这传统手工艺的魅力之中。有时,奶奶织布时还会唱起古老的歌谣,悠扬的歌声在偏房里回荡,与织布机的声音交织成一曲美妙的乐章。我跟着哼唱,虽不懂歌词含义,旋律却深深印在心底,成为童年最美的音乐记忆。
   东厢的厨房,烟囱高耸,像忠诚的卫士守护着老宅。厨房里弥漫着柴火燃烧的烟火气息,那是家的味道,是爱的味道。炉灶由土砖砌成,灶膛里柴火熊熊燃烧,映红了奶奶忙碌的脸庞。奶奶弯着腰,往锅里添水、下米,热气腾腾中,她的身影朦胧而温暖。灶台上摆满了厨具,那口大铁锅,锅底结着厚厚的锅巴,是我儿时的最爱零食。陶制的罐子里,装着奶奶腌制的咸菜、泡菜,每到用餐时,奶奶从罐子里捞出一些,那酸酸咸咸的味道,总能让我食欲大增。我像个小尾巴,守在炉灶旁,眼巴巴地望着锅里的饭菜,不停地问奶奶:“好了吗?好了吗?”奶奶笑着用筷子敲敲我的头说:“小馋猫,还没熟呢!”我便继续耐心等待,闻着越来越浓的饭菜香,满心期待。寒冬腊月,厨房更是全家最温暖的角落。我依偎在奶奶身边,感受炉火的温暖。奶奶会从锅里捞出一块热气腾腾的红薯递给我,那香甜的红薯,在寒冷的冬日里,如同一束温暖的阳光,照进我的心田。
   西厢是储物室,里面堆满了各种农具和杂物,宛如一座乡村生活的博物馆。墙角的犁铧锈迹斑斑,却铭刻着先辈们在土地上的辛勤耕耘。那弯曲的刃口,仿佛还残留着泥土的芬芳和耕耘的力量,每一道划痕都是与大地对话的见证,是对土地敬畏与感恩的无声诉说。锄头的柄被汗水浸渍得木纹模糊,它翻松过一垄垄土地,播下希望的种子,收获岁月的馈赠。锄头上的缺口,是与土地亲密接触的印记,是家族与土地紧密相连的纽带,是农耕文明传承的有力见证。旁边的竹编箩筐、簸箕,虽已破旧,却装满了收获的果实和农民们对土地的深情。我常在储物室里翻找旧农具,模仿大人劳作的样子,虽动作笨拙,却充满乐趣。
   在老宅里,我度过了无数无忧无虑的美好时光。春日与彩蝶嬉戏,夏日听奶奶讲故事,秋日在庭院晾晒谷物,冬日围坐火盆听长辈讲家族往事。每一个季节,每一段回忆,都与老宅紧密相连,成为我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藏。
   然而,命运的风暴却无情地席卷而来。爷爷年事已高,身体衰弱,心智也不如往昔。一群心怀不轨之人,如恶狼般盯上了老宅。他们用花言巧语编织陷阱,以“投资项目”“养老保障”等谎言哄骗爷爷。爷爷被他们虚假的殷勤所迷惑,稀里糊涂地签署了老宅的变卖协议。当家人得知这个消息时,一切都已无法挽回,老宅的宁静被彻底打破,如同美梦被残酷地惊醒,只剩下无尽的悲痛与无奈。
   消息传来,如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气氛沉重得让人窒息。奶奶默默垂泪,手中紧握着衣角,泪水顺着皱纹滑落,每一滴都饱含着对老宅的深深眷恋;父母满脸愁容,眼神中满是对未来的迷茫与不安,眉头紧锁,却又无力回天;我心中满是震惊与不舍,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敢哭出声来,童年的世界仿佛在崩塌,心中充满了对美好时光逝去的不甘与眷恋,那种痛苦如被利刃穿心,痛彻心扉。
   此后的日子里,老宅被哀伤的阴霾笼罩。看房之人接踵而至,他们如冷漠的过客,在老宅里肆意妄为。有的粗暴地敲打墙壁,那声响仿佛是老宅痛苦的呻吟;有的翻弄抽屉柜门,将家族的珍贵记忆随意摆弄,践踏家族的尊严与情感;有的在庭院踱步,对老桂树指指点点,商议着如何处置,全然不顾对老宅灵魂的亵渎和对自然与人文和谐的破坏。我像受伤的小兽,躲在角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心中的痛苦如汹涌的潮水,却无能为力。只能任由愤怒、悲哀与无奈在心中肆虐,对命运无常感到无比愤恨,对老宅的眷恋和无力守护的悲哀深深刺痛着我的心,对美好事物在现实面前的脆弱感到痛心疾首。
   终于,老宅易主的那天,如噩梦降临。深秋的清晨,雾霭沉沉,天地仿佛都在为老宅悲叹。老宅在朦胧中显得格外孤寂,像被世界遗弃的孤儿。父母带着我,拖着简单的行囊,缓缓走出老宅的大门。我回头望去,只见奶奶站在庭院中,老桂树的枝叶在她身后随风摇曳,她的身影单薄而孤独,眼神中满是不舍与无奈。那目光如锐利的剑,直直刺入我的心底,痛得无法呼吸。那一刻,泪水夺眶而出,心中五味杂陈,脚步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每走一步,都像是踏在与老宅相连的心上,撕裂般的疼痛传遍全身,那是与童年、与家族记忆的渐行渐远,是灵魂深处的漂泊与失落,是对根的斩断与离别之苦。
   多年后,我在繁华都市中奋力拼搏,历经无数风雨挫折。每当夜深人静,疲惫孤独涌上心头时,老宅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涌来。庭院中的桂树、堂屋里的八仙桌、奶奶的织布机……都成为我心灵深处最温暖的慰藉,在脑海中不断浮现,如电影般放映。那是对往昔岁月的深切思念与缅怀,是对家族情感的执着回归与强烈渴望,是在喧嚣尘世中寻找心灵宁静港湾的本能诉求,是对精神家园的不懈追寻与坚守。
   当我再次回到升州村,老宅依旧矗立在原地,只是换了主人。新主人将它修缮一新,朱漆大门光彩照人,墙壁洁白如雪,曾经的菜园子如今繁花似锦。我站在老宅外,透过半掩的门扉,看到庭院中的老桂树依然枝繁叶茂,树下的石桌石凳还在,只是周围少了熟悉的亲人身影。物是人非的感慨涌上心头,心中满是惆怅。那些曾经的美好回忆,只能永远封存在心底,成为我生命中最珍贵却又无法触碰的痛。我静静地站在那里,往昔的一幕幕在眼前重现,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我知道,那段与老宅相伴的时光已成为过去,但它在我心中留下的印记,将永远不会磨灭。它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财富,是我灵魂深处永远的故乡。我默默地向老宅告别,转身离去,心中带着对过去的眷恋和对未来的期许。我深知,无论我走到哪里,老宅的故事都会如明灯般照亮我前行的道路,成为我前行路上最温暖且强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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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老宅》如同一幅细腻的乡村画卷,在我们面前徐徐展开,那熟悉的场景、真挚的情感,似涓涓细流,淌入每位读者的心间,触动着心底最柔软的角落。文中对老宅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的深情描绘,让我们仿佛身临其境,跟随着作者的笔触,穿梭于老宅的庭院、堂屋、偏房等地,感受着往昔的欢乐与温馨,体会到家族的凝聚力与亲情的深厚。从与彩蝶共舞的春日,到纳凉听故事的夏夜;从充满希望的播种时节,到丰收喜悦的秋日晾晒,再到围炉夜话的冬日,每一个片段都饱含着作者对老宅生活的眷恋与怀念。而老宅命运的转折,爷爷被欺骗导致变卖,家族的悲痛与无奈,又让我们深刻感受到现实的残酷与命运的无常。这种情感的强烈反差,进一步凸显出老宅在作者心中乃至整个家族心中的重要地位,它不仅仅是一座建筑,更是家族的根,是心灵的归宿,是承载着无数回忆与情感的精神家园。当物是人非,老宅易主,作者再次归来时的惆怅与感慨,相信也引起了众多读者的共鸣。我们都在时光的长河中前行,或许都有那么一个回不去的“老宅”,一段难忘的过去。这篇文章让我们停下匆忙的脚步,去回味、去思考、去珍惜那些曾经拥有的美好。感谢作者赐稿晓荷,让我们得以领略这份充满深情与感动的佳作。希望更多的读者能从《老宅》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乡愁与感动,感悟生活中的珍贵点滴,珍视那些陪伴我们成长、给予我们温暖与力量的人和事,在岁月的流转中,不忘初心,守护好心中的那片“老宅”。佳作推荐共赏!【编辑:何叶】【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F202501110003】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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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何叶        2024-12-24 16:16:35
  这篇文章让我们停下匆忙的脚步,去回味、去思考、去珍惜那些曾经拥有的美好。感谢作者赐稿晓荷,让我们得以领略这份充满深情与感动的佳作。希望更多的读者能从《老宅》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乡愁与感动,感悟生活中的珍贵点滴,珍视那些陪伴我们成长、给予我们温暖与力量的人和事,在岁月的流转中,不忘初心,守护好心中的那片“老宅”。
何叶
回复1 楼        文友:汪震宇        2024-12-31 11:34:15
  感恩小姐姐老师肯定小宇文章里蕴含的情感,小宇会让情感更真挚呢。
2 楼        文友:何叶        2024-12-24 16:17:08
  感谢支持社团,问好小汪。祝创作愉快!
何叶
回复2 楼        文友:汪震宇        2024-12-31 11:33:54
  小姐姐老师,因您的肯定,小宇会珍惜每一次写作机会,谢谢您哦。
3 楼        文友:淡文竹雅        2024-12-24 16:45:28
  老宅,一生都忘不了的地方。不论它怎么样简陋、破旧、甚至已经不存在了,它依然在你的记忆里,越来越清晰。
静心读书,安心写字。
回复3 楼        文友:汪震宇        2024-12-31 11:35:21
  多谢淡文竹雅老师觉得小宇文章表达清晰,小宇会锻炼表达,更上一层楼。
4 楼        文友:日照望乡        2024-12-25 20:38:08
  所有令人梦萦魂牵的眷恋,借助有灵魂的文字鲜活起来。
回复4 楼        文友:汪震宇        2024-12-31 11:35:57
  日照望乡老师,您的肯定让小宇看到自己文章的长处,感恩不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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