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酒家】此时,寂静无声(散文)
很久了,没有正儿八经地写过文字,偶尔会在网络平台写写鸡汤文,发发感慨之后,就歇菜了。昨日翻看旧文,无端地就翻到了几年前在江山文学网发的文章,毫不犹豫,像奔赴神圣之地,在心脏加剧跳动时,来到了网站。
两年多没来了,网站依然版面干净,文字丰润,审核严谨,眼睛有些湿润了。江山文学网,是我文字成长的地方,是我文字的摇篮,我从来都没有忘记。
近几年来,因为工作原因,一直飘泊不定,至于文字,也生疏了许多。
2020年,疫情爆发,那时,我正在深圳女儿那里,结果,就这样结结实实地被阻隔在了深圳。那时,仿佛回到故乡——新疆,成了一种奢望,与新疆诗人沙舟聊天时,他说“回不去的故乡是乡愁”,这句话,深深打动着我,也说到了我的心坎上。
“乡愁”,我时常念着,午夜梦回,故乡的白雪皑皑、故乡的风沙漫天,不断被我想起。虽然南方的气候温润,也极适合居住,可骨子里,来自沙漠的粗犷,却在这温婉的南方,被压抑着,无法释放。加之,一线城市的繁华,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拘谨的四方天空,总让我喘不过气来。我喜欢抬起头就能看见苍穹、看见漫天繁星;喜欢听风抚沙漠发出的吟唱声、喜欢夕阳照拂沙漠时,沙漠散发出的金子般的光芒。在深圳的一年,是焦虑的一年。回不去的故乡,让我日夜难免,甚至心生怨怼,内心焦虑、脾气火爆,除了家人的包容,似乎于事无补。后来,思之又思,慢慢安静,开始安心写短文,千字文,发表在报刊杂志上。那年粗略算来在各大报刊上也发表了有五六十篇,可心依然无法安静。想的依然是,故乡!故乡!
接到上级通知,是2021年的2月初,在电话那头,领导郑重地说:“你们的工作性质很特殊,只干不说。”听见领导的安排,我的表情是凝重的,常年工作在南疆,我知道工作的重要性。
2月7日,在毛毛细雨中,我落地江西省南昌市,在那里工作了两年多。从荒漠到阴冷的南方,气候的不适应,饮食的差异,让我浑身长满了水痘,奇痒难耐;每日阴雨连绵,从落地的那一刻开始,直至8月,都在电闪雷鸣中度过。有时,那雷声就在头顶炸开,有几次,雷公发怒,劈下婴儿手臂粗的树枝,就折断在我的面前;夜晚,轰隆隆的雷声,伴着哗啦啦的雨声,仿佛房间的玻璃窗也要随时被击碎。
对于饮食,更是不适应。我出生在新疆,在新疆长大,虽然会吃辣椒,但是,如果与江西的辣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江西的菜肴里可以出现辣椒炒辣椒,而小米椒与螺丝椒炒成一道菜,都是寻常的,每一道菜都有辣椒,厨师说,如果不放辣椒,就不会烹饪,只能唏嘘无奈。不过,菜肴里,也有好听的名字,江西的宜春市,把霉豆腐叫“红妹子”,听起来就极喜人,又好听。江西菜系,口味重,又咸,又油,后来,离开时,我总结过江西的菜:“油乎乎,辣乎乎,咸乎乎,黑乎乎。”
两年多的时间里,我没有向任何人提起我的工作,有很多好友因为常年不联系,甚至怀疑我已经不在人世了。而这两年里,我走遍了江西省的沟沟坎坎,不断地踏过革命烈士用鲜血染红的,曾经充满硝烟的战场。
第一次站在于都县的长征渡口,天空正下着雨,我撑着伞,久久地望着对岸,内心涌动着那些年,风里雨里,炮火连天的声音,内心说:“这样和平的日子,幸福的生活,来之不易,我们自己不珍惜,谁又能爱护。”来到苏维埃临时政府所在地的瑞金市,那些蜡像,活灵活现,仿佛置身在其中,坐坐先烈们坐过的板凳,摸摸先烈曾经工作过的案桌,坐坐那块读书石,硝烟仿佛还未散去。
两年多,重复地踏上这些土地,江西省的100个县市,角角落落都踏遍,身心俱疲,有时甚至胃痛难忍,依然在赶赴工作的路上。加之疫情期间“黄码”“绿码”交织,各县市之间,关于疫情研发的各种不同的小程序,稍不注意,就要耽搁上一天半天时间,每每到疫情设置的卡子上,我就紧张万分,怕让返回去,完不成工作任务。记得清楚,有一次,刚刚落地江西省的赣州市,因为在南康区发现一例新冠感染者,还未走出高铁站,就被勒令原路返回。回到驻地,又居家一周后,才正常上班。那时,真的可以用焦头烂额来形容了,可无论如何,依然按照上级部门“只干不说”的原则开展工作,从没有触碰“高压线”,也从没有跨越过“底线”。
紧张的日子已经到了2023年的3月,终于,江西省的工作,该告一段落了,接到了返回新疆的通知,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原本以为内心一定是喜悦的,不曾想,内心却充满了惆怅。人是个特殊的动物,在某一个地方呆的时间久了,总会生出感情来,在江西,听了太多关于先烈的故事,踏着先烈们的足迹,钻过竹林,走过河流,看过高山,吃过红米饭,尝过糠咽菜,谁又不会为那些年水生火热的日子动容。可该离开时,还是要离开的,即便有无限不舍。
3月25日,踏上返回新疆的路,刚刚抵达乌鲁木齐,又一次接到通知,要求我3月28日赶到浙江省兰溪市,我无声地笑笑说:“好的,服从组织安排。”然后戏谑地说:“人民公仆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3月28日晚23时,抵达浙江省兰溪市。在兰溪市的工作,相比较而言,轻松了许多,可因为太久没有动笔,写不出一个字。读书,除了读书,还是读书。懂得凡事顺其自然,再也不会焦虑与固执了,安安心心地读书。《史记》《红楼梦》等,还有汪曾祺、刘亮程、迟子建的散文集,张爱玲文集,都是床头书,心情也相对愉悦,除了每日琐碎的工作外,不用出差,这是我感到最幸福的事。
原本以为,我会在浙江省兰溪市,为我的工作画上句号,我也做好了在兰溪市退休的打算。其原因是因为,与我同龄的人,已经三三两两地退休了,我还在工作岗位上奔波,按照《公务员法》规定,我也到了退休的年龄,可我迟迟听不到组织上的任何声音,我又一次焦虑起来。我家先生,不断地安慰我,我只好强忍着,投入工作。2024年初,原本以为能等来什么好消息,等来的却又是新的工作变动,我真的有些崩溃了,我甚至想给组织上打电话,先生又一次阻止了我。是啊!自己说过:“人民公仆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我无奈地底下头,默默收拾行装,2月18日,落地湖北省荆门市。
原本以为,退休,于我,真真的遥遥无期,就在今年9月,组织上终于打来了电话,征求我的意见,问我是否愿意退休,我当然忙不迭地同意,我当然是万分的愿意。我家张先生听见这个消息,喜极而泣。多年来,每每遇见我心绪不宁,焦虑难安时,都是我家张先生安慰我,我却从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张先生是军人,我2015年大病时,他为了照顾我,2016年申请退下来,如今已经九个年头了。就这样,我被组织安排到哪里,他都会微笑着接受,还要鼓励我,安慰我,劝解我,对于他自己的奔波,毫无怨言。他也会在深圳女儿那里待一阵子,来来回回地,他独自上路,风里来雨里去,都是微笑。有时,他还会承受我因工作压力,而发给他的怒火。看着他的样子,我的眼眶潮湿了。
按照组织要求,准备了病例,打了退休申请,剩下的又是一阵漫长的等待,虽然接到了通知,却并不能确定是否会批准退休,因为还要经过会议研究。又是等待中的煎熬。人的一生,仿佛都在等待中度过,从出生到皈依,都在等,等着等着,光阴就老了,等着等着,就从青丝到白发了。
等待的日子,依然按部就班地开展工作,内心却又一次进入难捱阶段。从原工作单位不断传来消息,某年某月召开了人事会议,研究退休人员,一次又一次,从十月到十二月初,足足研究了三次,依然没有我的名字出现。我虽然表现的云淡风轻,可内心压抑,在午夜时分,也会留下泪来,甚至萌生了丢下荆门的工作,回去问一问组织的想法。张先生劝我,让我稍安勿躁,他说:“既然组织上给你打过电话,也算是通知,现在就是上会的问题,只要耐心等待,组织上自会考虑。”因为太过于焦虑,我决定休假,稍稍调整,上级领导也欣然同意,因为我今年一年除了四月间休假十来天,一直处于工作状态,早该休假了,一直放不下工作。
12月23日,接到退休通知,我在休假,那时,我正在家里,对着电脑整理资料,我开始流泪的同时,内心也是矛盾的。三十年工作,我竟然多半在奔波,如今,尘埃落定,即将与同事交接工作,内心又充斥着失落。可细细地想,往后余生,我不是可以尽情地捻拾墨香,与文字为伍了吗?这不是令人开心的事吗?想想又释怀了。
轻轻地笑,窗外,雪花飞舞,天地间,如此安静。此时,四周是寂静的,我心是恬淡的。
我也很久不写,生疏了,看文友们的文章,也是一种享受。
祝贺妹子光荣退休,并祝阖家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