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香·希望】淌过乡音的励志铭(散文)
1
我们村的大路口有一棵四人合抱才能抱住的柳树桩,约六七米的高度。柳树的四周零星的散着一些枝桠,每条枝桠上挑着稀疏而发黄的柳叶,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那种。树桩靠路的方向,有一个小孩高的树洞,洞内可以容纳两个小孩,小时候藏猫儿,许多孩子会躲进去。
据老年人讲,那颗柳树在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得到了应有的天罚。小时候,我曾好奇地问过庄里年长的老人:“爷爷,那棵柳树多大了?”显而易见,没有人知道那棵柳树究竟活了多少年。但关于那个天罚,庄里人讲的故事是一样的。据说那颗柳树活成了树精,常常在月黑风高的夜晚,到庄子里偷鸡摸狗,净干一些损坏庄户人利益的事情,庄子里的人团结起来,祈求上苍,终于在一个午后,还有一个多小时才能天黑的当儿,从山的那边飘过来厚厚的云层,停在村子的上空。云层越积越厚,昏黄昏黄地,压得人喘不过气。接着,一道闪电从天空划过,雷声震耳欲聋,胆小的人全都蜷缩在屋子里,只有几个胆儿肥的老年人坐在屋檐下,口中衔着旱烟袋,时不时地巴咂上几口。风开始肆虐而来,吹地庄户人家的门都关不上,瓢泼的雨打在墙沿上,湿了大半个墙面。又一道闪电亮瞎了整个夜空,随着一声“咔擦”,柳树经不起大风的吹拂,向着大路方向倾倒了。据讲故事的人说,那场风雨过后,有人说他看见一个水桶粗的闪电砸在那颗柳树上,柳树就倒了,那个树洞就是雷劈之后留下的痕迹。也有人说,第二天清理那倒下的柳树时,柳树的四周一片殷红。后来,那颗柳树桩,在扩建道路的时候清理了。
从那以后,我每次孤身一人经过那颗柳树桩时总感觉后背发凉,但依然会壮着胆儿去碎一口。
小时候,我很调皮,总会爬上树去掏鸟窝,在野外捅马蜂窝,自从听了这些故事,我就再也不敢了。
2
小时候的生活挺简单,思想也十分单纯,一碗玉米面疙瘩就可以让我高兴一整天,即使粪背篼把脊梁磨起了泡,也就咬咬牙的事,夜晚依旧睡得香。
小时候最高兴的事就是依偎在老奶奶或老爷爷的身边,他们掰着我的手指头教我数数。握紧拳头,伸出大拇指就是一,再伸出食指就是二。就是在数数的过程中,我认识了我的手指:大拇指、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拇指,原来他们和我一样也有名字。刚开始学数数的时候总是很笨的,伸出中指的时候,无名指也就不听话的站起来,这时候,老奶奶或者老爷爷总会用一只手压住我的无名指,一只手把我的中指竖起来,“三”就出现了。随着不停地练习,我的两只手就可以数出好多个数了。在听了王爷爷给我讲张衡数星星的故事后,我也每个夜晚坐在院子里数星星,数着数着,我竟然可以数到二三百了。父母看见我数星星,总会乐得合不拢嘴,用他们的话说:“我儿长大了一定有出息。”
小时候,刘爷爷给我讲的故事最多。我五岁的时候,刘爷爷失去了劳动能力,每天就拄着拐杖,拿一个小凳子,坐在院边的杏树下,目光总会朝着我家的院子。每天中午,我吃饭就像狼来了一样,稀里糊涂的扒拉扒拉几下,就去听刘爷爷给我讲故事。从那年起,刘爷爷讲的故事增加了难度,故事里有了许多数学问题。第一次接触到的就是“鸡兔九十九,一百个爪爪往前走。”刘爷爷问我,有多少只鸡多少只兔。这可难死我了,难得我直打退堂鼓。这时刘爷爷就会笑呵呵的摸着我的头说:“蛋娃莫出息,这么简单的都不会算。”刘爷爷用竹子给我做了一支笔,就这样,在刘爷爷的教导下,在地上不停地画。原则是一只鸡有两个爪爪,一只兔有四个爪爪。把刘爷爷家的院子分成左右两个块面,左边为鸡,右边为兔。在鸡的这边画一个圈,在圈的下面画两道竖,在兔的那边画一个圈,在圈的下面画四个竖。就这样,我天天画,天天数,终于有一天,我在鸡的这边画了48个圈,在兔子的那边画了一个圈。两边的圈加起来刚好是49,圈下面的竖加起来刚好是100。上学之后才懂得,这叫排列组合,又叫“鸡兔同笼”。
3
八岁那年,我如愿以偿,终于坐进了土坯房马鞍间的教室,看着老师在黑板上用粉笔写“a”,我就用手指跟着在书桌上画,心里跟着老师的发音默默地念。结果一节课后,老师教的“a、o、e”,我竟然会读也会写了,没想到念书就这么简单。长大后才明白,并不是念书太容易,而是老奶奶和老爷爷门给我留下的故事激活了我的大脑细胞。从小学三年级开始,我就是老师眼里的钉子。那是因为一道数学题引起的,题目至今历历在目:4.9+0.1-4.9+0.1(我们那时是五年制,小数的初步认识是三年级第二学期的内容),要求是能用简便方法计算的就用简便方法计算。所有人的答案是“0”,唯独我的是“0.2”,也唯独我的作业本上是一个大大的“?”。作业本发下来后,我去找老师理论,我的原则是用简便方法计算和不用简便方法计算,最终的答案是一样的,可我得到了老师最严厉的批评。放学后,我没有回家,直接去找刘爷爷,我知道刘爷爷肯定有办法,也肯定会鼓励我的。那时的刘爷爷已经行动不便,大多数是坐在炕上,但依然耳聪目明。我把我的遭遇告诉了刘爷爷,也拿出作业本让刘爷爷看了,这时我委屈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刘爷爷扶着我的头:“蛋娃莫出息,这就淌眼泪了。”刘爷爷笑着笑着,脸就沉了下来。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找老师理论了,怕我和老师顶嘴的事情传进父母的耳朵,那样,一顿打是避免不了的。不知道这件事过了有多久,老师叫我了。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老师的办公室,也不知道我又犯了什么错。
“来,过来,蛋娃。”我怯怯地来到老师身边。老师轻轻地扶着我的头:“老师向你道歉,那道题的确是老师做错了,我会当着全体学生的面改正我的错误,而且我会告诉学生们,用不用简便运算,得到的答案是一致地,唯一地。”我的眼睛再一次湿润了。
4
刘爷爷传递给我的数学思维,在我上初中的时候发挥地淋漓尽致,一次是在初一地时候,一本《中学生数理化》上的一道因式分解题,同学们问了所有的数学老师,没有人解出来。我是一个倔强的人,总认为《中学生数理化》上不可能出现错题,于是我就利用了一周的时间去探寻,像当年在刘爷爷家的院子里画鸡和兔那样,最终破解了。还有一次是初二时代数课本里的一道思考题,我们几个爱钻研数学的同学几经讨论,列出了算式,一个二元一次方程组,准确的来说,是二元一次分式方程组。初二的数学仅仅局限在整式方程之中,无法解决分式方程的问题,但我们几个还是推演出了正确答案。或许就是我的倔劲在促使着我,前后半个月的时间我解惑了这道题,也得到了数学老师的认可。
长大后,参加了工作,娶妻生子,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经营着紧巴巴的日子。妻子和我一样,也是个倔强的人。不看别人的脸色,但也不允许我在工作上出现纰漏。妻子没有工作,地地道道的农民,她会一天到晚的外出找活干,以至于怀孕六七个月了,还在做着别人家的佣人。妻子常说:“苦点、累点,没事,只要我们活的真实。”是啊,人活着就得活的真实,但这一份真实,往往会成为压在心头的重担。现在想想,这半辈子走过来,就是因为活的真实。因为真实,我在教学的过程中创造了当地的历史。第一个小升初的学生数学考了满分,第一个中考数学获得全县第一,第一次学校的学生在全国数学竞赛中获奖,第一次有人获得本校数学教学完成教育局目标责任奖。这一个个第一次,为我的人生奠定了基础,使我未来的路敞亮了。
2008年,我被调到学区,主要负责文字类的工作。同年底,我被学区聘任为中心小学副校长。2011年,我一边兼任中心小学副校长,一边兼任学区办公室主任。当时是“两基”迎“国检”的重要时期。主持全县“两基”迎“国检”的主要领导是教育局基教股股长,是我的同学。我们私下里交流了许多,定下了大的计划,这个计划也得到教育局及县分管领导的认可,依此有序推进全县“两基”迎“国检”工作,并圆满完成。至此以后,我又经历了“义务教育均衡发展”的国家验收。
或许,就是这份活的真实,我走向了独立的领导岗位,在脱贫攻坚时刻,没有掉过一次链子。如今,我在全县最大的学校(5000多学生)分管着六年级的日常,我依然会秉承着这份真实,走好自己的每一步。
5
真实,就是万千汉字中的两个,像自然界中的林田湖草那样,有着和谐雨幕的滋润和和煦阳光的照耀,或枝繁叶茂,或清澈见底。更像荷叶塘里的小鱼儿,用崛起的嘴拱着荷叶的自然。但就是有了这份真实,我儿时记忆中的爷爷奶奶还活着,还在那颗杏树下抚摸着我的头,还在说着“蛋娃莫出息”。那一张张长满褶子的额头下笑呵呵的脸,丰腴着我的世界的点点滴滴。
“乡音无改鬓毛衰”,正是对我的描写。偶尔一个人的时候,总会拿出自己的手指数数,数着数着,退休的日子就近了。但有了这份真实,退休也就成了人生的必经之路,也就是万千汉字中最平凡的两个字。
如今,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打拼,妻子依然在遥远的城市里辛苦着,用结满老茧的手经营着属于自己的真实。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干好自己的每一项工作,照顾好自己的衣食起居,不要让自己成为孩子和妻子心中最大的牵挂。
活着,真实就好,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活着,真实就好,在每一个阴晴圆缺里,都有着一份真实的收获,或牵挂、或耕耘、或瞭望星空。
活着,真实就好,像那一份乡音,带着甜甜的花香,是种子的力量,把自己的梦殷实成雨后七彩的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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