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烟火】别了,石云大伯(散文)
岁序更迭,阳历新年的钟声在烟火的簇拥下即将敲响,街头巷尾满溢着跨年的喜悦。行人们的欢声笑语交织在五彩霓虹灯下,孩子们手持烟花棒奔跑嬉戏,鞭炮声在远处此起彼伏,奏响着新年的序章。于这阖家团圆的前夕,我怀揣着一丝期待,朝着石云大伯家走去。那扇熟悉的门扉后,藏着往昔岁月里亲人相聚的温暖画面,即便我与大伯的日常交集并不频繁,可每次靠近那扇门,心中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然而,彼时的我尚未知晓,命运的暗流已在悄然涌动,即将把这份亲情卷入无尽的哀伤之中。
石云大伯的家,隐匿在老街的角落里,那套商品房空间虽不算宽敞,却被他布置得温馨而舒适,处处弥漫着生活的烟火气息。推开门,屋内的陈设如旧时光的画卷般徐徐展开:那张旧沙发,承载着往昔无数次家人围坐、谈笑风生的温馨画面,沙发的扶手已被岁月摩挲得光滑,仿佛还留存着亲人们掌心的温度;茶几上摆放着的茶具,质朴而无华,却见证了岁月长河中无数个午后或夜晚,茶香袅袅升腾,萦绕在家人之间,慰藉着疲惫的心灵;墙上挂着的老照片,犹如岁月的忠实记录者,定格着大伯人生旅程中的珍贵片段,从青春年少到暮年沧桑,每一张照片背后似乎都藏着一个故事,默默诉说着他的过往人生,宛如一部无声却深情的岁月史诗,静静流淌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
在我年少的记忆里,与石云大伯的会面总是带着一种淡淡的温情。偶尔去大伯家做客,他总会提前站在门口等候,那和蔼的笑容如同春日暖阳,瞬间便能驱散我内心的拘谨与不安。他会轻轻拉着我走进屋内,动作里满是长辈的慈爱与关怀,随后像变魔术般从柜子里拿出一些精心准备的小零食,微笑着递到我手中。尽管我们之间的话语并不多,但他望向我的关切眼神,却如同一股暖流,缓缓淌过我的心田,让我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了血浓于水的亲情温暖。
曾听闻长辈们讲述石云大伯的往昔岁月,那些故事仿佛是一幅波澜壮阔的时代画卷,在岁月的长河中熠熠生辉。在那个物资匮乏、民生艰难的年代,粮食成为了百姓生活的命脉所系,而石云大伯毅然肩负起了这份沉重而光荣的责任,投身于粮食局的工作岗位上。每日,他穿梭于堆积如山的粮食仓库之间,忙碌的身影如同不知疲倦的陀螺,在保障民生的使命中坚定地旋转着。他身着那件洗得发白却始终整洁如新的中山装,身姿挺拔而坚毅,眼神中透露出的专注与坚定,仿佛在诉说着他对这份工作的敬重与执着。无论是酷热难耐的夏日,仓库里闷热得如同蒸笼,汗水湿透了他的后背,他也未曾有过片刻停歇,依然全神贯注地核对每一袋粮食的进出账目,确保每一粒粮食都精准无误地送达百姓手中;还是寒风凛冽的冬日,冰冷的空气如尖锐的针刺痛肌肤,他的双手长满了冻疮,却依然灵活而准确地记录着每一个数据,用自己的坚守与担当,为百姓的温饱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他的辛勤付出与无私奉献,成为了同事们心中的楷模与榜样,更是百姓眼中的希望之光,照亮了那个艰难岁月里人们对生活的憧憬与期盼。
退休后的石云大伯,并未选择在安逸闲适的时光中安度晚年,而是凭借着内心深处对黄梅戏的一腔炽热深情,毅然投身于彭泽县黄梅剧团,开启了人生的又一段精彩篇章。起初,面对剧团中一群年轻且专业的演员,他这位半路出家的“门外汉”无疑面临着诸多难以想象的挑战。然而,石云大伯骨子里那股与生俱来的不服输的劲头,恰似熊熊燃烧的火焰,炽热而明亮,驱散了前方重重困难所带来的阴霾。晨曦初露之际,天边的第一缕曙光还未完全照亮大地,他便已在庭院中开始了一天的苦练。压腿时,尽管腿部传来酸痛的抗议,他却紧咬牙关,额头布满汗珠,依然坚持着将动作做到标准;下腰时,他小心翼翼地尝试着,每一次弯曲都倾注着对艺术的敬畏与执着,哪怕腰部传来阵阵不适,他也从未放弃;走台步时,他专注地盯着地面,一步一步地丈量着与梦想的距离,反复揣摩着步伐的大小、节奏的快慢,力求每一个细节都精准到位。夜幕降临,屋内昏黄的灯光下,他独自对着镜子,仔细雕琢着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将自己完全沉浸在角色的情感世界里,试图通过那一方小小的镜子,洞察角色的内心深处,挖掘出最真挚、最动人的情感表达。剧团的排练厅里,洒满了他辛勤的汗水,每一滴汗水都见证了他从青涩懵懂走向成熟自信的蜕变之路。渐渐地,石云大伯在舞台上绽放出了独属于自己的璀璨光彩。他的表演细腻入微,情感真挚深沉,每一句唱腔都饱含着对角色的深刻理解与感悟,那婉转悠扬的曲调仿佛能穿透灵魂,将观众带入戏曲所描绘的那个丰富多彩的世界;每一个身段都展现出扎实的功底,举手投足间皆韵味十足,一颦一笑都充满了故事。台下的掌声与欢呼声如雷鸣般响起,那是观众对他表演的高度认可与赞誉,也是他对黄梅戏热爱与执着的最好回报。他用自己的坚持与努力,为古老的黄梅戏注入了新的活力,成为老街中人们津津乐道的传奇人物,也让我们这些晚辈看到了梦想的力量和对生活的无限热爱,在我们心中种下了追求梦想、永不言弃的种子。
然而,命运的阴霾却悄然降临,无情地笼罩了石云大伯的生活。去年,他的身体开始出现一些异样的症状,起初只是一些轻微的不适,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病情逐渐加重。经过一系列繁琐而揪心的检查,最终确诊为重疾。这个消息如同一颗重磅炸弹,瞬间在我们的生活中炸开,将原本平静安宁的日子击得粉碎。
今日,本应是我送您最后一程的日子,石云大伯,可我却身不由己,不能亲临您的追悼会现场。窗外,阳光依旧明媚,世界依旧热闹喧嚣,而我的心却沉浸在无尽的悲痛与自责之中。我仿佛看到远方的灵堂里,鲜花簇拥着您的遗像,亲人们悲痛欲绝的哭声在空气中回荡,那哭声如同一把把锐利的刀,刺痛着我的心。我想起了曾经与您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短暂而珍贵的时光,如今都成为了我心中最宝贵的回忆。
我想起了那次去您家,您坐在那张旧沙发上,微笑着听我讲述学校里的趣事,您的眼神中充满了鼓励与关爱。茶几上的茶具,还残留着您泡过的茶香,那淡淡的香气仿佛还萦绕在我的鼻尖。墙上的老照片,记录着您的一生,从青春年少到白发苍苍,每一个阶段都充满了故事。而如今,这一切都成为了过去,我再也听不到您的笑声,看不到您的笑容。
石云大伯,您知道吗?每当我走在老街,那熟悉的石板路、斑驳的墙壁,都仿佛在诉说着您的故事。我仿佛看到您在街角微笑着向我招手,可当我走近时,却只剩下一片空旷与失落。那口古老的井,井沿的青石被岁月打磨得光滑,曾经您在此汲水的画面历历在目,而如今,井口倒映着天空的辽阔,却再也映不出您那亲切的面容。您的家,还是原来的样子,可却缺少了您的身影,那弥漫在空气中的寂静,让我感到无比的窒息。
夜幕降临,我独坐窗前,望着夜空的繁星点点,您的音容笑貌便如璀璨星辰般在我脑海中闪烁。我想起您对我说过的那些简单却充满力量的话语,那些话语如同夜空中的明灯,照亮了我前行的道路。您的一生,虽历经风雨坎坷,却始终心怀暖阳,用善良、坚韧与热爱书写着自己的故事,为我们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
别了,石云大伯,愿您在天堂安息,那里定是繁花似锦,温暖如初,您的慈爱之光,将永远照亮我们前行的方向。虽然我无法亲自到您的追悼会现场,但我的心永远与您在一起,我会带着您的期望与祝福,勇敢地面对生活的挑战,将您的故事传颂下去,让您的精神在我们心中永远延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