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腊八了。小女儿给她妈妈说，要吃腊八“米饭”（在方言的叫法里，这个“饭”字发的是一声）。孩子这么一说，我也想吃腊八米饭了。
　　 每年腊八，或者是有时回家，妈偶尔会做一锅“米饭”出来。我端上碗，碗里是白乎乎的，我知道是把米煮到锅里，快煮熟时把米汤舀些出来，再抓几把面粉撒进去，边撒边搅，搅得光光堂堂，做出来的饭食有些像搅团，又有些像天水的馓饭，可又与它们不一样。尔后再燣些菜，菜是红萝卜加豆腐，燣好以后夹在饭上面，一口一口吃到肚子里，暖和，舒服。
　　 这个米饭，我从小吃到现在，至于别的地方会不会这么做，我也不知道。
　　 又是一年的腊八。
　　 我心血来潮，想尝试着做一下。吃妈做的腊八米饭四十年了，自己也从来没有做过。怎么做，心里也没个底？下手吧，无非就是成功或者失败么！
　　 锅里水烧开，米洗净倒进去，先拿它当米汤煮，不过水滚开我喜欢在里面放些碱面。其实火上来后，我准备给妈打电话问一下，想想又算了，妈这会可能正在领居家里帮忙，吵得估计也听不见。邻居一位老舅去世了，初七待亲戚，初八安埋。一到冬天，因为天冷或者因为什么原因，离世的老人好像较多些。印象中我的婆、爷都是在冬天去世的。一位又一位亲人，乡党在冬天离我们而去，农村的冬天留给我们的，只有无尽的寒冷和悲伤。
　　 言归正传，锅里的白米欢快地翻滚了很长时间，尝了几颗，大约已经快绵了的时候，我搲了一碗面粉，一点一点洒进翻滚的米汤里，勺子紧跟着就搅了起来。这米、面、水混在一起，阻力也是挺大的，甩了几下胳膊就困得不行。可想而知，每次吃米饭，每次吃搅团，妈都要费很大劲，饭才能做好，我们只是端碗张嘴吃，还要在心里评价着这个好吃那个不好吃。不过我在家里，也经常给妻子和孩子们说，妈做的饭就好好吃，好吃了多吃些，不合味口了少吃些，一定不要弹嫌。孩子们也不甚挑食，看到啥饭，啥吃的都会低头认认真真吃，吃得样子看起来很可爱，也很香。锅下开了小火，我紧接着又抡了几下勺子，怎么感觉锅里的面疙瘩馓不开，怕又是方法不对吧？有些事情，方法不对，结果肯定就不对。赶紧又在碗里搲了些面粉，加了些水和成面糊糊，倒进锅里，接着搅……这个饭有些不可名状，我权当它就是腊八米饭，和妈做的味道差很多，不过一个人的饭么，可以下咽就行吧！
　　 红萝卜切成小块块，一块豆腐也切成了小块块，和到一起炒。于做饭上来说，这一窍我还是没有开，切的菜的形状，大小不甚均匀，炒的味道也一般。不过自己能日弄着做一碗饭，给自己吃，还是可以的。菜上桌，饭舀进碗里。一口一口吃下去，感觉也不是想像中那么糟糕么！最起码及格了。下一次再做，或许又会更进一步。
　　 后来妈给我说，面粉要边撒边搅，不要倒面糊糊进去。慢慢搅，搅得时间长了，面疙瘩就少了，偶尔有几个也不要紧么，搅得时间短，还是我耐心不够，也偷了懒。妈在给我说话的时候，一定在心里想，他的儿子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自己一天胡日鬼着做饭吃，要是天天在家里，那该多好啊！
　　 妈说老家里很冷，早晚日头爷下去瘆人的很，她从邻居家吃完饭回来就坐炕上了，等一阵吹手班子才唱戏呀，天冷了也没有几个人看；说爸翻了他的绿棉袄（军大衣）出来穿上了，黑了还要给老舅的白事上帮忙，要招呼半夜里烧纸；说老舅明天早上安埋，现在队里人少了，以前还都是人往上抬，明天的棺子准备用车拉到坡里的坟地，队里回来的人跟着去铲一铲土就行了；说明天早上爸要和虎弟（堂弟）坐对门姑父的车去参加姨婆的三周年（姨婆于三年前的腊八去世，一晃三年就过去了）；说伯伯前两天也回去了，现在在门上推着车车能慢慢往前走（伯伯前一段时间身体不太好，住院了）；说天冷了队里的老人操心地很，说谁躺在炕上不得下来，谁又住院了……
　　 妈似乎有说不尽的家长里短，有聊不完的琐碎事情，于我来说，听完以后，情绪很低落。老家里平时人很少，偶尔乡党们聚在一起，多是谁家要过事。而过的事又以白事居多，红事有些就在外面的酒店过了。一年一年过去，这样或者那样的事不断，人生哪有那么多的花团锦簇，多数时候不过是一个平淡接一个平淡，一个不顺接一个不顺罢了，这些平淡和不顺，和春夏秋冬，和年节关系都不是很大。
　　 妈说的这些，都是属于我，属于你，属于大家的乡愁！
　　 一觉醒来就是腊八，昨晚的腊八米饭热一下，吃了算是正儿八经的过了个腊八节。微信群里各种各样节日的祝福，或许大家都吃到了不径相同的腊八粥，不管粥是怎样做的，都是哪些食材搭配在一起的，吃了，这个节就过了！
　　 过了一会儿，外面一声接着一声的鞭炮又放了起来。
　　 这里的碎娃娃们大约上周五已经放假了，所以，考完试等成绩的孩子们暂时没有忧愁，也不着急做寒假作业，便迫不及待开始放炮。我想，放炮的孩子也大约年纪不大吧！也大约就是去年放炮的熊孩子。这个年纪正是无忧无虑尽情欢乐的时候，等再长大些，有了学习的压力，有了自己的想法，便就有了更多的焦虑，到那个时候你把炮给他塞手里，他也不一定会去放。
　　 “嗵——啪——嗵嗵——啪啪……”
　　 打开窗户瞅了半天，也看不见放炮的娃娃在哪。
　　 多么可爱的娃娃，不知道你喝腊八粥了么？这么早放炮，你不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