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烟火】思念是抹不去的感恩(散文) ——当我想你的时候,才知道一切已无法挽回。
前些天闲坐时,又想起了高中时的一位语文老师。在我的印象里,他和鲁迅先生的《藤野先生》里的藤野先生颇有几分相似。他也是一位面容黑廋,一脸严肃的老人,短而整齐的头发稍显花白,鼻下和嘴角的皱纹处也是稍显花白的胡茬。他的一脸严肃对当时正在少年轻狂的我们来说有一种莫名的喜感,尤其那双招风耳,常惹我们发笑。然而,他却总是会用庄重的语气对我们说:“笑什么?不要笑,你们还年轻,有很多事情不知道……”我们则更加不屑一顾。他时常穿一身灰黑色的中山装外套。
“我叫任殿军,教你们语文。”这是他对我们说的第一句话,不知怎么的,我对这句话印象尤为深刻,至今仍回响在耳边,就好像是昨天刚刚过去那样。当在当时,他这简短的话语并没有引起我们多大的注意,甚至我们中还有好些人并不看好这个老头儿。因为我们那时候认为语文就应该是很富有激情的年轻老师教才有劲儿。所以他的课也就并不是很受我们欢迎的,我们用一些无声的行为表示对他的不恭,比如有时他布置的作文就有人不写,这其中也包括我。
这也就有了我和他之间第一个故事。那时候学校组织看电影《毛泽东的故事》,结束后我很随意地写了一篇观后感,并随手放在了大家的作文本中,现在想来当时内心应该还夹杂些许调侃的意味儿吧?然而,那天上课后,他抱着一摞本子走进教室,脸上是少有的轻松,他把本子放在讲桌上,环视了一下教室,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我们都很好奇,不知道是什么会让这个不拘言笑、一脸古板的老头如此轻松。
他从那摞本子上拿起一本,说:“今天我先来给大家读一篇作文。”然后,他就开始读了起来,我听着听着,突然脸红了起来,因为他读的正是我随意写的那一片文章,我心中暗暗叫苦:“看来这次是要被他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了。”只好硬着头皮听下去。他终于读完了,但他却并没有马上说出针对我的话来,我也不敢抬头。
“这篇作文,在我们学校的语文教师中引起了一场讨论,作者的观点、看事物的态度、对社会的看法都引起了我们老师的一致赞扬……”
嗯?这?这好像不应该是说我吧?我满怀狐疑地抬起头,正和他的目光相对,他地目光里满是慈祥的微笑,他微微对我点点头,面带少有的笑意向我竖起了大拇指,示意我上讲台去拿回自己的本子。从此之后,我更加热爱上了写作。
我们之间的第二个故事是那年秋天,他极力推荐我去参加国庆节演讲比赛,那时候的我属“一瓶子不响半瓶子晃荡”的主儿,平时看起来喳喳呼呼、大大咧咧,然而到了关键时刻却不行,而且我也知道自己根本不是演讲的那块料儿,可我又爱面子不想让他说我,于是就硬着头皮答应了。完全不掌握半点演讲地技巧地我在比赛中大脑一片空白,最后只好照着稿子读了一遍草草了事,自然一败涂地。我灰溜溜地逃回教室,不敢和他见面,但他终于也没有“放过”我,他把我叫到办公室里,他并没有批评我,但是也没有安慰我,而是和我讲了许多演讲的知识技巧,让我知道了自己的浮浅,从此不再像井底之蛙那样自高自大,而是学会了虚心。我至今都一直记得他对我说:“人这一辈子,需要学的东西太多了,永远要保持一种虚心学习的态度。”
我和他之间的第三个故事是那一年的夏天。有一天,在他的的课堂上,听课之间,看着他在讲台上认真讲课的样子,我突发奇想,用钢笔在草稿纸上给他画了一幅漫画,尤其突出了他那一双招风耳。画完后,我沾沾自喜,还悄悄传递出去和大家分享,教室里登时出现一阵窃窃私语,看到画像的人都在使劲儿憋着让自己尽可能不笑出声来。
他很明显已经发现了下面的异样,然而,他只是环视了一下教室,让大家都安静了下来,然后就继续讲课。而那幅画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再次传回到了我的手中。
他讲完课后,就在班里巡视,当他走到我的跟前时,也不知是脑子里的哪根筋突然抽了起来,我“腾”地站了起来,略带戏谑地把画递给他,说:“我给您画了一幅画。”他一愣,随后接过画,眯起眼仔细端详一会儿,又把目光从画上移动到我的脸上,缓缓地对我说:“谢谢你了,我一定好好收藏。”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折好那张草稿纸,并把它放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里,还小心地压了压。他那认真的样子让我忽然间感到自己的无聊和无礼;而且,他在看着我说话的时候,眼中是满满的真诚,一刹那间,这个瘦小地身躯赫然高大起来,那真诚让我瞬间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知。
进入高三以后,他就不再教我们了,新的语文老师的确很年轻很和我们的口味,也的确和富有激情,可我总是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毕业后,就再也没见过他,可我和他之间的那些故事就像发酵粉一样让我对他的愧疚和思念与日俱增,总想找到他为自己当年地无知和轻狂向他好好道个歉,也表达一下对他的感谢!
终于有了一个机会,那是我们班毕业20年聚会,作为班长,自然想借此机会邀他到场,我想好了,我要当众给他深深鞠一躬,以示我的敬意和愧疚。
那一次,我满怀期待着他的到来。
聚会前一天,他的侄女我的同学打电话说:任老师已因病去世多年了!
我愕然呆住,有些事情永远不会再有弥补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