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水·暖】缝补岁月里的爱与珍惜(散文)
如今生活节奏加快,“过了腊八就是年”的传统韵味在快节奏的生活中渐渐淡去,腊八节人们仍在奔波忙碌,少了往昔的年节氛围。
岁月的脚步永不停歇,年关已然临近。趁着腊八节前工作的间隙,我于网上精心为父母各选了一身衣服,虽然价格平实,却饱含我对他们的关爱与新年祝愿,期盼能为他们过年增添一丝温暖。当我怀着期待的心情打电话告知母亲时,电话那头传来她那熟悉而略带嗔怪的声音:“买衣服干啥?我们有很多衣服,又没穿坏。”
母亲的话让我的思绪瞬间飘远,想起上次母亲去二姐家,穿着我淘汰的那双网鞋,二姐还打趣她:“妈,您这是故意穿这双鞋来,想让我给您买新的吧?”母亲却笑着说:“哪有,我看这鞋穿着舒服,就穿来了。”其实,我知道母亲并非故意为之,她只是一贯节俭。那双鞋我本已打算扔掉,可不知为何,终究没舍得,随手装回了家,没想到母亲却又拾了起来,还视若珍宝。
我在电话里对母亲说:“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那双鞋我是想着让您下地干活时穿,穿两天就扔的,您怎么还穿到二姐家去了?”母亲依然笑着回答:“我是真觉得能穿。”母亲接着又说:“别再浪费钱买衣服,以前的衣服都是缝了又补,补了又缝,现在生活条件好了,更该珍惜。”
母亲的话让我陷入了回忆的漩涡,那些艰苦岁月的画面一幅幅在眼前展开。小时候,家里的日子总是紧巴巴的。粮食不够吃,常常是那稀粥清可见底,能数得清的几颗米粒在碗中漂浮,咸菜也只是简单用盐腌制的萝卜条,干涩且带着浓重的咸味,但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却吃得格外香,因为这已是来之不易的食物。
每至青黄不接之际,母亲便携我前往那片广阔的田野挖野菜。田野里的泥土带着雨后的湿润,有些泥泞,一丛丛野草在风中轻轻晃动,其间夹杂着鲜嫩的荠菜和马齿苋。我紧紧跟在母亲身后,看她弯下腰,目光在野菜间仔细搜寻,手指熟练地掐住野菜根部,轻轻一折,野菜便断了根。四周静谧,偶尔有风吹过草丛的沙沙声,母亲偶尔会直起身子,捶捶腰,眼神中透着坚韧与坚定,那是面对生活困境时毫不退缩的神情。挖完野菜,母亲将满满的一篮野菜挎在臂弯,夕阳的余晖洒在我们身上,映出一长一短两个身影,那是我童年记忆中最温暖的画面之一。
穿衣方面更是节俭,衣服总是老大穿了老二穿,缝缝补补又三年。深夜里,昏黄的灯光在微风中摇曳,母亲坐在那张老旧的木凳上,膝盖上铺着一块洗得发白的布。她眯着眼,将线头轻轻捻细,然后费力地穿过针眼,再仔细比对衣服上破洞的位置,专注而耐心。她似乎在这一刻忘却了生活的艰辛,每一针都倾注着她对家庭的责任和对未来的希望。线在布间往来穿梭,发出轻微的“嗤嗤”细响,于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宛如岁月那沉稳且坚定的足音。我曾问母亲:“妈,这衣服都这么破了,为什么还不扔了?”母亲总是微笑着说:“补补还能穿,扔了多可惜,过日子可不能大手大脚。”
记忆中,家里的土坯房每逢下雨就漏水,雨滴从屋顶的缝隙中渗进来,先是一滴一滴地落下,在屋内的泥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仿佛是岁月的倒计时。随着雨势渐大,雨滴连成了线,我和哥哥在屋内四处找盆接水,不小心撞到了一起,母亲既着急又无奈地看着我们,脸上却还带着一丝宠溺的笑容,嘴里叮嘱着“小心点,别摔着”,那温暖的声音在潮湿的空气中回荡。母亲匆忙地在屋里穿梭,摆放着盆盆罐罐,嘴里念叨着“这雨啊,什么时候是个头”,眼神中满是无奈与担忧,但手中的动作却一刻不停,她的身影在昏暗的屋内显得有些单薄,却又无比坚强。冬天没有足够的棉被,母亲就会把家里的旧棉衣拆了,重新絮上棉花,做成厚棉被,虽然比不上新棉被暖和,但却裹满了母亲的爱与温暖。
有一次,我回老家看望父母。临走时,看见厨房角落里放着几个像石头一样的馒头,上面覆着一层薄薄的灰尘。我走上前去,皱起眉头拿起一个,用力捏了捏,硬邦邦的触感从指间传来。我心想这馍肯定放了好些日子了,人肯定是没法吃了,扔了怪可惜的,不如带回家喂鸡喂狗。
后来听母亲说,那些馍好着呢,给鸡狗吃怪心疼的,就把那些馍全泡软了,细细地揉碎,加上些许调料做成了馍花。
我得知此事后,心里一阵酸涩,嗔怪母亲道:“妈,我拿回家的干馍放了好几天了,本来要扔,想着家里养鸡养狗才带回来,你们咋吃了?”母亲却一脸淡然,轻声说:“我看见白白腾腾的馒头扔了怪可惜的,所以就加工一下,挺好吃的。以前根本就没有这么白的馒头。”听到母亲的话,我一时语塞,心中五味杂陈,望着母亲那满是岁月痕迹却又无比坚毅的面容,我仿佛看到了过去那些艰难岁月在她身上刻下的深深印记,也明白了她对生活这份深沉的热爱与敬畏,哪怕是最微小的食物,在她眼中都是生活的馈赠,都不能轻易浪费。
记得有一年冬天,母亲病倒了,脸色苍白,身体虚弱得连走路都有些摇晃。可当看到家里的农活还没干完,她硬是强撑着起身,拿起锄头走向田间。我跟在后面,看着她瘦弱单薄背的影,心中满是心疼和敬佩。那一天,我深刻地体会到了母亲的坚韧,她就像一棵永远不会倒下的大树,为我们遮风挡雨。
小时候,我因为羡慕别人家的孩子有新玩具而哭闹,母亲把我拉到身边,轻轻地抱住我,眼中满是慈爱与坚定。她告诉我,我们虽然没有富足的物质生活,但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拥有彼此的爱和温暖,这是比任何玩具都珍贵的财富。她用简单而朴实的话语,教会了我珍惜,让我在成长的道路上始终保持着一颗善良而知足的心。
这些艰苦的过往,如同一本厚重的书,每一页都写满了母亲的坚韧与智慧,成为我们家庭最宝贵的财富,也深深影响着我的成长。曾经经历过饥荒岁月的母亲,见证了生活的残酷与艰辛,也因此更加懂得珍惜如今这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她用自己的行动,无声地向我们传递着一种生活的智慧和态度——惜物,亦是惜福。
如今,生活条件好了,我们不再为吃穿发愁,但母亲的节俭习惯却从未改变。而我,也在母亲的影响下,学会了珍惜。珍惜每一粒粮食,珍惜每一件衣物,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珍惜这平凡日子里的点点滴滴。
望着窗外渐浓的年味,我仿佛看到母亲穿着我买的新衣服,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这笑容,如同冬日里的暖阳,驱散了所有的寒冷,让家的温暖愈发醇厚。在这喜庆的氛围中,我愈发明白,母亲用她的坚韧和爱,在岁月的长河中缝补出的不仅是一件件衣物、一顿顿饭菜,更是一份份珍贵的回忆和永不磨灭的家风。无论岁月如何变迁,这份从艰苦岁月中沉淀下来的朴素而真挚的情感,都将如璀璨星辰,照亮我们前行的道路,值得我们用一生去珍藏和传承。
愿时光温柔以待,让我能陪伴母亲走过更多的春夏秋冬,一起守护这份缝补在岁月里的爱与珍惜,让这份温暖如同年复一年的年味儿,在岁月的长河中悠悠流淌,永不干涸,愈发香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