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齐鲁】黄河故道留兰香(散文)
“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起整个地球。”这是伟大的古希腊哲学家阿基米德理论上的感慨。商河县殷巷镇逯家村党支部书记张洪军,却以留兰香为支点,撬动了乡村振兴战略的突破、提升和实现。
一
勇闯市场寻出路,卓越非凡留兰香
上海万香国际公司经理办公室。一位健硕的中年男子,激情四射地介绍着手中的留兰香精油。黝黑的脸庞无声地诉说着与太阳的亲和度,眼角的皱纹阻挡不住眸子的流光溢彩。略带沙哑的声音,字字清晰,句句铿锵。坚毅的神情洋溢着春风,那是对生活的热爱,对未来的期待。
转椅上端坐的赵经理,面无表情地瞥了一下这个口吐莲花的不速之客。傲娇的眼神,时而落在桌面,时而睥睨着天花板。她漫不经心地听着,若有所思地想着。她知道留兰香精油,是世界交易量最大的十大精油之一,含有几十种化合物,包含多种活性成分,广泛用于制药、化学、食品和化妆品等领域。或许是对游走在各大城市之间的精油贩子司空见惯的缘故,她对这个胆敢跑到上海闯市场的地地道道的农民,莫名地充满了鄙夷。
赵经理单只知道此人是农民,却不知道这农民不一般,是逯家村党支部书记张洪军。他走南闯北多年,具有丰富的生意经,在商河县也是响当当的人物。看似穿着普通,实则财不露白。看似个头不高,体型臃肿,实则胸怀沟壑。看似见识不多,实则有高山俯仰之心。
张洪军讲得神动色飞,赵经理听着无动于衷。尴尬充斥着所有的空间,空气几乎凝滞不动。蔑视的眼神,一刀一刀地凌迟着一颗火热的心。水泥林立的国际大都市,似乎没有一寸修理地球者的用武之地,只有端坐在这里的白领,才拥有绝对的知识和智慧。
人在屋檐下,低头又何妨。张洪军的智商和情商始终在线,目标在眼前,岂能认怂?他憋足一口气掀开胸口的巨石,把吃到苍蝇一样的感觉硬生生地咽回肚子,声情并茂地继续着固有的节奏。终于,赵经理耳根旁的肌肉放松下来,嘴唇翕动,轻飘飘地扔出一句判词:说得天花乱坠,也不过是个卖精油的贩子,我见得多了。话音未落,自觉至高无上的眼睛又一次翻到天花板上。顿时,张洪军感到一座大山轰然压顶,沉重至极。他憋闷得难受,不适感正一凿一凿地刻进骨髓。他深深呼吸,调动深层固有的精神,支撑着超重的身体。
出身农门不耻辱,创业为民大丈夫。实现乡村振兴的梦想,绝不能就此被扼杀。或许被市场的浑水浇注得太久,人的内心就失去了清澈。没等赵经理的逐客令酝酿完,张洪军就冷静地说,您的揶揄讽刺没有恶意,口才好到让我无言以对。我就想问一句,您看过哪个油贩子带着镇政府的领导和省级科学院生物研究所的博士卖油?我诚心诚意寻找合作伙伴,来到贵公司,是留兰香的实力所趋,并无个人因素。您觉得我的话是谎言,可以看看我的同行者都是什么人。他的言谈举止中,洋溢着果敢、坚韧、真诚与自信。
随行的镇领导和博士都拿出工作证,赵经理这才正眼看了看风尘仆仆的一行人。张洪军对着博士调侃道,您的身价比在座的各位高得多,在科学院生物研究所是权威一样的存在,是帮助我们振兴乡村的热心肠,来到这里竟然成了油贩子帮凶,真是天大的笑话。如果我们产品不达标,您是博士,也绝对不会拿着自己的职业声誉帮鼎力相助。我们的产品不合格,别人开具再好的合作条件,我们也不敢合作。守着神仙,说不了鬼话。拿着土堆当坟烧报纸,可以糊弄俗人,蒙骗不了仙人,也欺骗不了自己的良心。赵经理看了看张洪军,鄙薄之情似有一分动容。
张洪军郑重其事地对赵经理说,您也别固执己见,我们的确不是油贩子。我知道,万香国际是一家专业集天然和合成香料生产为一体的多元化集团公司,产品种类多,生产、研发和营销能力非常强大。我们留兰香地处鲁西北平原,初出茅庐,深知高攀贵公司。我们现在没有名气,但实力不容小觑,发展前景深远,只要接轨国际标准,就有无限空间,希望我们彼此珍惜眼前机遇。莫应了那句:今天爱搭不理,明天高攀不起。
赵经理再次撩起眼皮,对上了张洪军坚毅的眼神。这位侃侃而谈的农民,与她遇到过的商贩截然不同,少了世俗的圆滑,多了久违的真诚。略微沉思后,她答应向上级领导汇报。第二天,公司安排分管业务的副总、国家级闻香师张长征和张洪军一行见面,初步相约实地看看再定。
无独有偶,张洪军这样的遭遇绝非一次。绿洲园公司副总看了留兰香精油样品后非常满意,当要看生产许可证和检测报告时,张洪军的脑袋一下就装满了膨大剂。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好的产品,为什么还需要那些花里胡哨的书面东西。
副总目无下尘地一笑,只有样品,没有生产许可证和检测报告,质量再好也是“三无产品”,正规公司拒绝采用。张洪军一片至诚,再次把精油样品递到副总面前说,您闻闻这原汁原味的精油,您看看者澄澈的颜色,根本不需要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副总淡然一笑,东西再好,没有身份证,就没有市场话语权。就像抗战时期,虽然你也是抗日力量,但不是正规军,充其量就是日本人嘴里的土八路。
张洪军气得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只能含血咀嚼成碎屑,闷声不响地独自吞咽。仅仅几秒的时间,他就消化完情绪,神色自若地说,说话怎么能这么苛刻呢,我是土了点儿,也不能说我是土八路啊。
副总早已鼻孔撩天,两片嘴唇一合作,小飞镖就出现在射程内。眼界狭隘,想法可笑,只拿着样品打市场,简直是小儿科。五十来岁的张洪军,何时被这样嘲笑过,他真想冲上去,一巴掌改变那轻蔑的表情和话语。冲动是魔鬼,情绪的奴隶不能解决问题,只会让事情砸锅,干大事儿的人总能管理好自己的情绪。张洪军身后是六千多亩精耕细作、生机勃勃的留兰香,是留兰香种植户殷殷期盼的眼睛。
贵人相助,高人指点,乃是人生幸事。科技副县长彭维兵牵头协调,山东省科学院生物研究所检测,张洪军的留兰香精油中香芹酮和柠檬烯含量都高于国际标准。质量就是靠山,质量就是话语权。济南市农业局副局长王奉光实地查看和了解留兰香具体情况后,提出留兰香转型发展思想。不去闯一闯,国内外市场岂不有了缺憾。张洪军拉满了深如斐查兹海渊般的底气,开启了南下之路。
据说,乾隆皇帝六下江南,不仅留下一段段佳话,还促进了当地旅游业蓬勃发展。而张洪军多次南下,却接连遭遇令他倍感嘲讽式的笑话。仔细分析,也不难理解。满脑子都是留兰香的张洪军,不论是到上海,还是广州、深圳,唯一目标是想方设法寻求留兰香销路,哪有乾隆游山玩水、欣赏风景的心思。方向明确,脚步坚定,却由于不懂行,处处吃瘪。他是全村民众公开选举的堂堂正正的村书记,是脚踏实地带领大家伙致富的党员,却被斥之为油贩子、土八路,真是“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2017年9月,逯家村口,张洪军终于等到了万香国际的技术权威人物张长征。
成片的留兰香,地毯式向由远而近铺展开来。密密匝匝的绿色,流淌着浓郁的馨香。鸟鸣阵阵,驱赶了田野的寂寞,也拂去了远方贵客旅程的疲劳。目之所及,万里无云的碧空下,一片片绿色的海洋,淡淡的清香泉水般潺潺不息。置身其间,犹如站在一座天然大氧吧里,啜饮着一杯温柔可口的香茗,三观、五脏和六腑都通感交融。
这位大都市的专家,久久地凝望着,似乎被精神抖擞的留兰香陶醉了。远处,自喷式浇灌还在有条不紊地忙碌着。一米多高的喷头,三百六十度循环转动,下雨式淋灌,全方位无死角。舒畅的微风,低飞嬉戏捉虫的鸟儿,拔草聊天的老农,一切都是乡村该有的样子。
张长征铮亮的皮鞋踩在松软的泥土上,鞋子与小腿被清新脱俗的绿色亲昵地拥抱。他缓缓蹲身,细致地查看,拍照,采样本,检测,最终高度认可,签订了精油购销协议,在逯家村建设第一处工厂加工车间。
时间的磨砺下,合作伙伴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张长征拥有专门合成香料的万邦集团有限公司,该公司隶属于万香国际集团,是生产天然香料、合成香料的综合企业,设备精良,工艺先进。投资规模、生产能力和销售能力,都处于国内领先地位。这颗耀眼的福星,似乎时刻照耀着张洪军一路向前。
二
国策如虹产业兴,善借东风红利增
世人皆知,一个幸运的苹果在牛顿头上砸出了万有引力定律。鲜少有人知道,砸到张洪军的,是接踵而至的真金白银。
2014年,中共中央、国务院精准扶贫战略实施政策下,逯家村成为殷巷镇政府试验村之一。这助力来得真好,就像清晨的太阳,在辽阔的平原上冉冉升起,柔和的光芒覆盖着这座美丽祥和的小村庄。
2015年,农村土改推进土地制度改革以破解“城市土地国有,农村土地集体所有”的城乡二元土地制度为核心,加快农村土地流转。
张洪军敏锐地嗅到了这波巨大的改革红利,毫不犹豫地伸手接住。在全体村民积极支持下,逯家村整建制土地流转很快成功。果树和留兰香间作,当年一亩地收效2500元,振奋人心。殷巷镇土地隶属于黄河故道,沙性土壤为主,适宜留兰香生长繁殖。镇政府慧眼识产业,指定留兰香成为殷巷镇22个自然村脱贫项目。香随风动,留兰香种植规模悄然扩大。为了推广精细化管理模式,保障精油纯度和质量,在上级各党委政府的支持帮助下,张洪军带领留兰香种植户,成立了商河县佳禾留兰香种植合作社,张洪军担任理事长。
2018年2月4日,改革开放以来第二十个、新世纪以来第十五个指导“三农”工作的中央一号文件正式发布,全面谋划了新时代乡村振兴的宏伟政策蓝图,为开展农村志愿服务指明了新的方向。同年,省派乡村振兴服务队抵达逯家村,张洪军如虎添翼。根据服务队的提议,在镇政府协助下,又流转了7个村的2000余亩土地,设立留兰香产业发展驻地,张洪军担任殷巷镇留兰香产业党委副书记。建筑面积2166平方米的精油加工车间投入使用,44套提炼设备同步开工,满足了提炼需求。山东商河首届留兰香文化节,在逯家村隆重开幕,截止目前,已成功举办六届。省农科院、省中医药大学、省农业大学等科研院校相继抛来橄榄枝,达成多项人才合作协议。
2019年,留兰香种植面积达到1.2万亩,成为全国最大的连片留兰香种植基地。留兰香田园综合体、留兰香主题公园、市级农驿站相继建成,留兰香论坛和第二届留兰香文化节也如期举办,产业融合步伐宛如辽阔草原上驰骋的骏马,带着一股子势不可当的冲劲儿。
2020年7月,县政府主导下,华熙生物签约。华熙生物是知名的生物科技公司和生物材料公司,承担科技部国家重点研发计划“绿色生物制造”重点专项和“科技助力经济2020”重点专项;被国家药监局授予“化妆品原料质量控制重点实验室”,是国家首个化妆品原料质量研究实验室;被发改委认定为"国家企业技术中心";被工信部授予"第六批制造业单向冠军"。华熙生物研发出留兰香面膜、爽肤水、漱口水和洗手液等十几种产品,远销国内外。殷巷镇留兰香也名声大噪,慕名而来的企业与专家络绎不绝。
张洪军趁机借力打力,增设农业休闲旅游观光项目,果蔬采摘,垂钓餐饮,婚庆住宿等相继开发。本着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人优我奇的理念,他像一只从渤海湾驶进太平洋的小船,顺风顺水,长驱而下,稳步前行在乡村振兴可持续发展之路上。时光正好,独领风骚。
2021年5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印发了《关于向重点乡村持续选派驻村第一书记和工作队的意见》,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中全面推进乡村振兴。
第一书记是党英明决策下的产物,是乡村振兴的及时雨。这雨下到哪里,哪里就喜获丰收。下不到的地方,想收获就得汗流浃背地浇地。一正一反,对比鲜明。眼势极好的张洪军,怎能放过这样的美事儿呢?他第一时间找到镇领导,以不吝珠玉之口才,说明自己的不情之请。镇领导见状,知道他肯干、敢干又能干,于是顺水推舟,来了个锦上添花。真是:总有徐徐东风,款款为他而来。
一个半路出家的村书记,一个科班出身的市派第一书记,两人“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意气相投,相见恨晚,好像是前世的故知,彼此萦心悦目。两条汇入海洋的河流,来自不同的方向,相互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开启了共同探究之路。
在市区舒适办公环境里的第一书记,下沉到基层一线,为了啥?就是为了帮扶乡村做产业,把乡村振兴做实在,让村集体经济壮大,老百姓增收,实现乡村振兴。张洪军把政策研究到了极致,这场东风吹到他身边,就不会浪费一丝一毫。第一书记就是一棵留兰香,别说最后一滴油,残渣也要运到地里做肥料。
张洪军洞若观火,紧紧盯着第一书记的人脉和平台,这资源可是千金难买。疫情期间,张洪军把村高温棚里的葡萄送到济南市各大医院,第一书记早已联系好客户,货到钱收,销售额高达160多万。那时,多少果农急得哭天喊地,逯家村不费吹灰之力巨赚。张洪军开玩笑说,对于产业发展来说,十万八万就是杯水车薪,有些村书记在那里拔不出眼,真是鼠目寸光,超级大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