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香·希望】梳篦之记忆 (散文)
梳子和篦子顾名思义是一件用来梳头发打理发型的物件,也是一件走进千家万户的物件,是男女老少都会用,也必须要用的东西,对于每个人来说应该都有一把属于自己的梳子。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是我童年的辉煌期,对于这段时期的经历可以说是铭记于心,那些发生过的一幕幕一桩桩事件清晰明了,它就像一颗埋在肥沃土地里的种子,在我的心田周而复始地生根发芽,从来没有枯萎过。只要打开记忆的闸门,它似潮水一般澎涌而来,活跃着年代的氛围,翻阅过往,苦与乐并存,但很纯粹。
我常常在不经意间晒一些往事当中的碎片,不论美好与否,总是记得那么牢固,它们时不时呈现与心头,任凭我仔细地翻阅品读。光阴在季节的天幕里循环交替,一年赶着一年飞驰而过,不知不觉中韶华早已远去,那些曾经的梳头过程,还有用过的梳子和篦子,在某一个冬日午后的空闲悄然而至,跟随如煦暖阳占据了散漫的思绪,于是脑海里全是儿时梳头的情景,回忆出神入化。
梳头,本该是一件及其平常的事,然而在我流逝的年轮里,梳头却形成了深深的印痕,它让我的人生历程多了一份色彩,也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回味。如今,当我拿起梳子梳头发时,每一次梳齿划过头皮,就像是对过往记忆的轻抚,那些藏匿在发间的痛与乐也随之被唤醒。这是一段记忆,又是一份情感,一样东西用久了不由自主地产生感情,明明很旧了但依然舍不得扔掉。
小时候的自己一直留着长发,发质特好,也多,满满的一大把,小小年纪就有了两根长长的辫子搭在后背,母亲务工忙碌顾不得天天给我梳头,自己又摆弄不了,一头秀发差不多是四五天才能洗梳一次,每次梳头的过程毫不夸张地说那是机及其痛苦的。母亲先将我的两根辫子拆开,编辫子容易,拆辫子实属不易,因为四五天没有梳过了,头发粘在一起,要把它们一股一股的分开,那难度到底有多大,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懂得。我只感觉母亲是连扯带撕地把两根辫子散开,那种生疼啊,简直无法言表,也许是我对疼比较敏感,尤其是头皮格外敏感,此时的我疼得龇牙咧嘴,嘴里不停哎呦呻缓,央求母亲轻一点,再轻一点,母亲被我喊得不敢动手了,好不容易才将我的两根辫子拆开,母亲就像完成了一项大工程一样舒缓一口气,母亲拆出了一身汗,我疼出了两行泪。散开的发丝如绒绒的毯子,弯弯曲曲浓密地铺满我的小背,母亲先给头发淋一些清水,然后用梳子慢慢梳理,当然这梳理的过程不亚于拆散的过程,依然是扎心的生疼,我依然是呲着牙忍耐。
小时候对于梳头最深刻的记忆除了疼以外,还有那一把木头梳子。梳子是母亲的陪嫁,虽谈不上古老,但也见证了岁月的变迁,它陪伴母亲走完青春年华,致到中年的沧桑爬满脸颊,梳子依然在发挥作用。一把梳子全家人用,时间久了中间部分的齿丫有些凹陷,手指宽的梳背结实耐用,拿在手里还有那么一点点分量。
家里的篦子是父亲从外地买来的,也有些年代了,相比梳子篦子的做工更加精细,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制作篦子的过程,但我很认真的剖析过它,密密麻麻细细的篦齿是用竹皮子削出来的,我想这应该是机器裁出来的,人工削应该削不了那么均匀,然后用彩细线将裁好的齿子整整齐齐扎成坯子,再在两端装上牛骨制好的档子,最后用特制的胶沾上梁子,梁子上还绘画着花鸟画或山水画,完了整个篦子要刷一遍清漆,这就是我剖析它的结论。
一头厚实的头发四五天不梳不洗,一旦梳起来肯定没有好受的,母亲那一天得空了,赶紧抓紧时间给姑娘梳一下头发。听到这个消息我既兴奋又害怕,兴奋的是要梳头了以为有新头绳扎辫子,头绳是母亲在一块红丝绸上扯下来二指宽的两条,每次梳头母亲总要给我换上新的,把旧的洗净放起来换着用,扎了鲜红的新头绳我可以在小伙伴们面前显摆一番。害怕的是那疼实在不好受,但还得要忍着挨着,母亲好不容易有时间,我没有理由拒绝。当然,这还源于我从小就爱臭美,哪怕是搭上泪水也要把头发梳理好看,在村里那群一般大小的丫头当中,我的发辫是梳的最好看的一个。
记忆里有许多场景,或欢乐源源或委屈满满,但回味总是有趣的。看,旭日下,一群贪玩的孩子,追着秋天耕地的耕牛疯劲闹腾,刚翻过的农田虚通通暖呼呼,黑黝黝的土就像一张软绵绵的大被子,给这些孩子们提供了天然的乐园,只要有一个带头的在虚地上翻跟头,马上一群顽童就会头朝下翻滚成一片。不一会儿工夫,每个人都被自己折腾的满头大汗,汗液遇上黑土那个亲热啊,毫不客气地粘在一起,泥土越粘越多,干了的头发就像一块毡片子。那个年代农村人不怎么讲究洗头洗澡,其实,那时候的农村根本没有洗澡的条件,家长们就拿梳篦把头发里的泥土梳出来,硬生生地把粘在一起的头发梳开,疼得就像在拔头发,时常看到许多女孩子为梳头搭上眼泪。我的头发长,又编了紧实的辫子,粘进头发里面的泥土比起那些扎不了辫子的短发要少许多。隔三差五的给自家丫头梳头是村里每个母亲的一项任务。
梳子,这个上古讲究人留下来的物件,它作为一种日常用品,不仅有着实际的使用价值,还蕴含着丰富的文化和情感寓意。一把梳子送红颜,此情难却;一把梳子定终生,白头偕老;送梳子送的是一份相思,送梳子送的是一场浪漫。细数梳子普普通通但却是人生过程的见证物。从古至今,姑娘们出嫁的陪嫁中,梳篦是少不了的物件,至今新媳妇开脸时,长辈们还念念有词道着美好祝愿:“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我结婚的时候,母亲把自己的陪嫁——一把纯银打造成的梳子送给了我,银梳子造型玲珑做工精密,梳柄处龙凤呈祥的图案栩栩如生,由此可见那银匠的打造技术非同一般。不知道什么原由使梳子断了两根齿丫,母亲说,断了不要紧,这是外公外婆留下的东西,保存好了做个念想,所以我很珍惜这把梳子,觉得它是我陪嫁当中最好的物件,虽然有点残缺。
工作之后一头长长的秀发,被我剪成了齐耳短发,一是便于打理,另一个是与长发而言短发更适合我。
也不知从何时起,我的手提包里多了一把小巧别致的木梳,没事儿了就拿出来梳梳头发,按摩下头皮,这过程挺享受的。
我认为梳头发至少要做到一天两梳,每天早晨对着镜子梳理头发,轻轻地握住梳柄,从发根梳到发梢,当梳齿缓缓划过每一缕青丝,就仿佛梳子和头发在进行一场温柔的对话,梳一个好看的发型出门无形中增添了一份自信。到了开晚上,卸去一天的妆容,拿起梳子再对着镜子慢慢梳理一下头发,这一梳似乎梳走了一天的疲惫,梳出了一身的舒缓。
古人云:“夜沐早梳头,窗明秋镜晓。飒然握中发,一沐知一少。”而我说,梳子就像寒风中的围巾,带着暖意的热情不惧怕严冬的风搅雪,给人舒畅与温暖。愿世间女子永远妆容精致,随身带一把梳子,当头发乱了时梳理整齐,保持美好心情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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