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齐鲁】菏泽故乡的年味
“乡心新岁切,天畔独潸然。老至居人下,春归在客先。岭猿同旦暮,江柳共风烟。已似长沙傅,从今又几年。”每到新年,刘长卿的这首《新年作》总会在我心头泛起层层涟漪。对于我这个在菏泽长大的人来说,故乡的年味就像一首悠扬的古曲,韵味悠长,刻骨铭心。
菏泽,那片古老而又充满生机的土地,一到年关,便像被施了魔法一般,处处洋溢着浓郁的年味儿。这种年味,不是简单的吃喝玩乐,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文化传承,是一种家族与家族、人与人之间情感的纽带。
记忆中的腊月,是年味开始弥漫的前奏。“腊七腊八,冻死寒鸦”,腊八节一到,家里的大人们就开始忙碌起来。奶奶会早早地起床,熬上一大锅腊八粥。那粥里有红红的小豆、白白的大米、胖胖的红枣、还有饱满的花生米……就像一个小型的五谷杂粮聚会。奶奶熬粥的时候,锅里咕噜咕噜地响着,仿佛是那些食材在欢快地歌唱。我总是好奇地守在灶台边,眼睛紧紧盯着锅里不断翻滚的粥,那升腾起来的热气,带着米香、枣香,氤氲着整个厨房,恰似一幅温馨的田园生活画卷。
过了腊八,年味儿就像发酵的面团,一天比一天浓烈。腊月二十三,是传统的小年,这一天要祭灶神。爷爷会恭恭敬敬地把旧的灶神像揭下来,在灶台上摆上糖果、水果等供品,然后点上香。爷爷说,灶神要上天去汇报这一家人一年的善恶,供上糖果是希望灶神嘴甜一点,多说好话。那缭绕的香烟,就像人们对美好生活的祈愿,袅袅升腾到空中。我想,灶神带着这些甜蜜的贿赂和人们美好的期待,一定能在玉帝面前美言几句吧。
接下来的日子,家里就开始大扫除了。全家老少齐上阵,扫房子、擦窗户、洗被褥。这大扫除可不简单,每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妈妈总是说,新年要有新气象,要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才能迎接新年的福气。我和弟弟负责擦窗户,小小的我们拿着抹布,努力地把窗户擦得明亮亮的。看着那被擦得透明如水晶的窗户,仿佛看到了新年那充满希望的阳光即将照进来。
到了腊月二十八、二十九,就开始蒸馒头、做花糕了。这可是一项大工程,也是最能体现年味的活动之一。奶奶和妈妈都是做面食的高手,她们把面揉得白白胖胖的,像是一个个可爱的小娃娃。花糕的制作更是精美绝伦,奶奶会把面团捏成各种形状,有花朵、有鱼儿、还有寓意吉祥的如意造型。我最喜欢看奶奶做花糕的过程,她那粗糙而又灵巧的双手就像魔术师的手一样,在面团上轻轻一捏、一按、一搓,一个栩栩如生的造型就诞生了。蒸好的花糕白白软软的,散发着诱人的麦香,那层层叠叠的糕体,就像生活的步步高升,每一口咬下去,都充满了新年的喜悦。
除夕,是一年中最隆重的日子。一大早,爸爸就会带着我和弟弟去贴春联。春联是对新年的祝福,也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红红的春联贴在门上,像是给家门穿上了一件喜庆的新衣。上联“爆竹一声除旧岁”,下联“桃符万户换新春”,横批“万象更新”。那墨香未散的字迹,在阳光下闪耀着希望的光芒。贴完春联,我们还会在门楣上贴上横批,在窗户上贴上窗花。窗花是民间艺术的瑰宝,那一张张薄薄的红纸,在心灵手巧的人手中,变成了一幅幅精美的图案。有龙凤呈祥,象征着吉祥如意;有连年有余,寓意着富足美满。每一个窗花都像是一个故事,透过它,仿佛能看到过去一年的幸福和对新年的憧憬。
白天的忙碌之后,夜晚来临,年夜饭就像一场盛大的家庭聚会的序曲。年夜饭的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鸡是必不可少的,寓意着大吉大利;鱼也不能少,象征着年年有余。还有那碗红烧肉,红得发亮,油而不腻,每一块肉都像是生活中的甜蜜滋味。全家人围坐在一起,欢声笑语不断。爷爷会给我们讲述过去的故事,那些艰苦而又充满奋斗的岁月,让我们懂得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爸爸会给我们讲一些人生的道理,鼓励我们在新的一年里努力学习,积极向上。这一顿年夜饭,不仅仅是食物的盛宴,更是亲情的凝聚。
吃完年夜饭,我们就开始守岁了。守岁是对旧年的不舍,也是对新年的期待。一家人围坐在电视机前,看着春节联欢晚会。那一个个精彩的节目,像是新年的贺礼,给我们带来了欢乐和感动。外面时不时传来阵阵鞭炮声,那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新年的脚步,越来越近。每一声鞭炮响,都像是在驱赶着旧年的晦气,迎接新年的好运。我和弟弟会兴奋地跑到院子里,看着那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烟花像一朵朵盛开的花朵,有的像流星划过天际,瞬间即逝却又美得惊心动魄。在烟花的映照下,整个村庄都沉浸在一片喜庆之中。
故乡菏泽的年味,是一种独特的文化符号,它承载着家族的传承、历史的记忆和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它像一条无形的纽带,将分散在各地的游子与故乡紧紧相连。即使岁月流转,那些关于年味的记忆,也永远不会褪色,它们如同璀璨的星辰,照亮着我们的心灵深处。
随着时代的发展,有些年味的元素可能在逐渐消失,但在我的心中,菏泽故乡的年味永远是那么浓烈、那么纯粹。它就像一瓶陈酿的美酒,越品越香,越品越醉。大年初一,在菏泽的故乡,这是新年的开端,充满了别样的仪式感。天还未亮透,整个村子就被鞭炮声唤醒。我们这些小孩子早早地穿上新衣,那新衣的布料有着特殊的触感,带着新年的喜气,仿佛穿上它就能开启一整年的好运。新衣的颜色鲜艳夺目,像春天盛开的花朵般绚烂,每一针每一线都缝入了长辈对我们的祝福。
按照习俗,我们要先给家中的长辈拜年。我和弟弟恭敬地走到爷爷奶奶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上三个响头。这一磕,不仅仅是简单的动作,它蕴含着对长辈的敬重与感恩,就像古时的晚辈对长者行的大礼,传承着千年的孝道文化。爷爷笑容满面,他那满是皱纹的脸如同岁月镌刻的画卷,每一道纹路都写满了生活的智慧。他会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红包上印着吉祥的图案,递给我们的时候还不忘叮嘱几句吉祥话,那红包拿在手里,感觉沉甸甸的,满是长辈的爱与期许。
大年初一的早饭也是极有讲究的。通常是饺子,这饺子可不同于平日。饺子馅里会包上硬币,这就像一场小小的惊喜游戏。谁要是吃到了包着硬币的饺子,就预示着这一年会好运连连。当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桌,那股浓浓的香味弥漫在整个屋子。我们小心翼翼地吃着,每一口都充满期待。就像在生活的海洋里探寻宝藏,这种感觉新奇而又有趣。这时候,我总会想起“纤手搓来玉色匀,碧油煎出嫩黄深”的诗句,虽然饺子不是油煎的,但那制作的精心与对美食的期待是相似的。
走在村子的小路上,处处都洋溢着新年的气息。邻里之间互相拜年,大家脸上都带着真诚的笑容。这种笑容没有丝毫的杂质,纯粹而又温暖,就像冬日里的暖阳,能驱散所有的阴霾。我看到有的人家门口还挂着红灯笼,那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像一个个红色的精灵在跳舞。灯笼的红光洒在地上,仿佛给大地铺上了一层喜庆的红地毯。
大年初二开始,便是走亲访友的日子。我们会带上精心准备的礼品,去拜访亲戚。亲戚们也会热情地招待我们,一桌子的好菜,还有那说不完的家常话。大家围坐在一起,谈论着过去一年的收获和新一年的计划。这时候,仿佛整个家族的命运都交织在一起,大家共同分享着喜悦,共同分担着忧愁。就像那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虽然我们不是相隔千里,但这种家族间的亲情和牵挂是相通的。
在故乡菏泽的年里,还有一个有趣的习俗就是赶年集。年集一般在腊月里就开始了,那是一个热闹非凡的地方。集市上人头攒动,各种各样的商品琳琅满目。有卖春联的,那一幅幅春联像是艺术的展示品,不同的字体展现着不同的风格;有卖各种特色小吃的,糖炒栗子散发着诱人的甜香,烤红薯热乎乎的,捧在手里就像捧着一个小火炉;还有卖各种小玩意的,五彩的风车在风中呼呼转动,像一个个欢快的小天使。我和小伙伴们最喜欢在年集里穿梭,眼睛里满是新奇和兴奋。那热闹的场景,仿佛是一幅流动的民俗画卷,展现着故乡独特的年味。
记得有一年赶年集,我在一个小摊位上看到了一个手工制作的布老虎。那布老虎的样子可爱极了,它的眼睛炯炯有神,身上的花纹精致细腻,就像一个守护神兽。我对它爱不释手,缠着妈妈给我买下来。妈妈看到我这么喜欢,就答应了。那只布老虎陪伴我度过了好几个新年,它不仅仅是一个玩具,更像是我对故乡年味的一个独特记忆。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离开了故乡菏泽去外面求学、工作。在城市里,过年虽然也很热闹,但总感觉少了些什么。那些高楼大厦之间,缺少了故乡那种浓浓的人情味和独特的年俗韵味。故乡的年味,是那热腾腾的花糕、贴在门上的春联、充满惊喜的饺子、还有热闹的年集,它深深地刻在我的记忆里,成为我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每到新年临近,我就会无比思念故乡的年味。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思念,就像漂泊的游子对故乡土地的眷恋。我知道,无论我走到哪里,故乡菏泽的年味永远是我心中最美好的回忆。它像一首悠扬的老歌,每次在心中响起,都会让我沉浸在温暖和幸福之中。即使岁月会改变很多东西,但故乡的年味永远不会被时间磨灭,它会一直传承下去,像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滋润着每一个故乡人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