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点】狗事(微小说)
不久前听乡下朋友说,亲见有人给自家的爱狗上坟了。由此萌生了写这篇小说的念头——
转眼,大黄死了一年了。
大刘清楚地记得,去年九月初,原先生龙活虎的大黄突然像霜打的茄子焉了,喂它喝牛奶不喝,上好的狗粮不吃,特别炖了牛肉也提不起兴趣,哄它无精打采,遛它更是走两步就歇菜不走了。见此情景,他和老婆急得什么似的,立马抱着它去了诊所,可一连挂了几天水,非但不见好,看着反倒越发严重起来了,果然,没过几天,大黄就死了。唉!想起大黄的死,他和老婆真的就像挖了心、丢了魂、失了魄。
大黄死了后,夫妻俩特别回了一次老家,老婆为它穿上了大红的狗背心,戴上了黑色的瓜皮帽,还细心地在四个狗爪子上套了脚套。做这些的时候,老婆流着泪说,这样起码老鼠啃不到我们爱贝贝的小鼻子小爪子了。夫妻俩最后把大黄葬在了大刘父亲的边上,竖了一块小墓碑,上写爱贝之墓。
如今,倏忽间一年过去了。按照大刘老家的风俗,大凡老人仙逝都有办周年祭的习惯。但狗毕竟不是人。为此事,大刘也曾想过小范围纪念一下,可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从简。倒不是为省钱,关键是为了一只狗,做这么大的排场,有点好说不好听。
不管咋的吧,祭祀可以免去,但上坟还是不能免的。为此,早在三天前,他和老婆就有了安排,说到这安排,还得为大黄点个赞,虽说如今的大黄与他早已经天上人间各据一隅,可还是得说一句心有灵犀。要不,怎么就那么巧,大黄的一周年恰恰是个星期天,这样,大刘夫妻俩周末开车走一个单程,也就两个多小时。
大刘两口子是星期六近午回的老家。说老家,其实就是位于乡下的一座孤零零的二层老楼房。楼房是早些年大刘爹在世时张罗造的,造的时候原说是为儿子娶妻准备的。如今,老爹已经过世三年,没了老房主打理的房子也像没了主人般的一副孤苦无依的样子。现在老楼里除了大刘的老娘,其他的活物就是三只鸡一只羊了。这不,自打接到儿子电话,年近八旬的老娘就佝偻着身子,开始准备儿子儿媳妇喜欢吃的了。鸡是家养的,原本是为了生蛋,孩子们上次回来还是过年,这难得回来,蛋事那还算事。除了鸡,鱼和虾也是必须的,她知道儿媳妇喜欢吃野生的鲫鱼汤和油爆虾,大清早的就迈着小步去了几百米开外的庙根家。庙根是卖鱼卖虾的,家里一定备着野生的,她赶早去是生怕庙根把野生的带去菜市场卖了。除了鱼虾鸡,她还准备了好多新鲜的蔬菜,老娘知道,自己儿子儿媳妇喜欢绿色蔬菜。她种的蔬菜不打药水,总是每天在菜地里捉虫,她这样做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儿子大刘哪一天回来可以带去城里吃。
大刘娘准备这些物事的时候,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眼睛时不时地张望着不远处的大路。呀!远远的,她看到一辆一辆的黑色小汽车开过来又开过去了,她的心总是随着车子的近了、远了,一次次地荡着秋千,直到太阳走到当午,她的心才停止了晃悠,这次她是确定了是儿子的车!因为有喇叭远远地响了,一连三声,那是暗号,是儿子在喊她呐!老人的心里升腾着欢喜,她尽可能快地挪动着脚步走到了路口。果然,汽车喇叭再次响了,随后,车窗内有手挥出,意思叫她退回家门口。
嗯呐!嗯呐!老人嘴里叨咕着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小步退回,可眼睛却舍不得离开半寸,仿佛她眼睛只要一离开,汽车就会再一次开走。车子速度放慢了,有头从车窗内伸出,果然是她的大刘。一连几个“好”字,从老人的心头窜到了口边,她笑着,招着手,白发在风中舞动着,如同多年前孩子手中拿着的小红旗。
儿子儿媳妇下了车,两人手里提了好几件东西,老人嘴里叨叨着,苹果我吃不动了,蛋糕啥的,这里的小店里有卖的。哎呀,怎么还买了花呀?老人嘴里说着,心里是着实开心了,想想自己活了七八十岁了,还从来没人送过自己大把的花呐。哎呀,也不是,想那年轻时候,有一次,孩子爹突然像是抽风,地里摘了一朵紫色的豌豆花插在了她的头上,害得她呀,偷偷地笑了好几回。
大刘跟老婆吃了老娘准备的中饭就去了二楼的房间,被褥是新晒好的,床单啥的,老娘说是新换的,两口子美美睡了个午觉,又在床上躺着玩了会儿手机,就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这时老娘已经洗净中午的锅碗,正准备晚饭呢。晚饭是根据大刘他们的意思特别炒了油麦菜,拌了生菜丝,炖了鸡蛋羹,加上中午多的白斩鸡,油爆虾冷了不好吃又加了工,除了这些,晚上还就着鸡汤下了馄饨,好在馄饨的馅用的是蛋皮荠菜的素馅,要是用肉馅,估计大刘娘就有点为难了。
一顿晚餐夫妻俩吃得心满意足,大刘娘更是看得满心欢喜。一夜无话,第二天早晨,大刘夫妻俩便着手准备起了这次回老家的重点工程,他们向老娘要了六只干净的盘子,带上了那束鲜花,走上了通往坟地的小路……
大概一个小时之后,大刘他们回到了老楼,之后,大刘说着单位忙,不准备吃中饭了,于是他老娘又是一番忙碌,给大刘他们带了荤的素的,装了满满一后备箱,目送着儿子儿媳妇走了。
直到此时,大刘的老娘尚不知道,儿子儿媳妇这次回来是为狗上坟!在她记忆的日历上,老头子的三年祭,应该还有半个月。但这话她没说出口,只是在心里说了句,老头子呀,你得体谅孩子,儿子儿媳妇记错日子不要怪,只要有这份心就够啦!他们忙,到你冥日那天,我会带了亲手叠的元宝和供品,给你上坟的。
(编者注:百度检索为原创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