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静·新】房檐儿下的雀儿(随笔)
我在写正文之前,先要简单介绍一下这个题目:这个题目里的“雀”字不发què的音,而是读作qiǎo,后面的“儿”字在这里是作为“雀”字的儿化音部分出现的,不用单独发“ér”的音,包括“檐儿”也是这种读法。这对于很少使用儿化音的朋友来说,刚读的时候有可能会感觉有点儿拗口,那也别太纠结,更别死犟,因为这就是京腔京韵的魅力所在。所以,无论您读着有多别扭,也不要去怀疑这种读法的合理性,要强迫自己慢慢去适应这种读法。这就好比人世间的好多事儿(不代表所有的事儿),本就没有对与错的明显界限,看到大家在某件事儿上都在习惯着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自己也就有了辨别“对”与“错”的标准的意思差不太多。这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习惯了,也就好了。
——写在前面
所有的小型鸟类在我们这儿都有一个共同的称呼——雀儿。这些雀儿大部分都生活在野外的石头洞或者树洞里,唯独麻雀què和燕子不同,它们特别喜欢和人类居住在一起,总是把“家”安在房檐下。所以,这两种鸟在我们这儿,名字里都含有一个“家”字,这似乎也说明了人类从内心深处是很愿意接受它们的。
我们这儿称呼麻雀为“家雀儿”或“家雀qiǎo子”,称呼燕子为“家燕儿”。除此之外,还有好多村子的人把家雀儿称为“家苍”。不管怎么说,这种鸟在我们这儿,名字里一直都没离开“家”这个字。
除上述这两种名字里带“家”的雀儿经常到房檐下安家外,“蝙蝠”也经常跑到房檐下藏身。虽说它也长有一对翅膀,但是不属于鸟类,我们这儿都管它叫“雁么虎”。这家伙就不太招人待见。我曾经看到过一幅漫画,上面画着一只戴着眼镜的、刚刚倒挂在房檐下的雁么虎。它那对还没来得及收拢的翅膀上各写了一个字,我没记清写的是啥,倒是觉得下面那一行小字挺有意思的,上面写着:“不管你怎么使劲儿往人群儿里扎,你特么也算不上什么好鸟”。这幅漫画应该暗含其他意思,我是不太愿意花费心思去仔细研究它的。
既然雁么虎不是什么好鸟,我在此也就不做太多介绍了,还是多说说好鸟吧。这一天天的,糟心事儿太多了,还没准儿说完好鸟之后,心情也跟着美好一下子呢!
房檐儿下的雀儿之家燕儿篇。
在中国的传统文化里,一直把家燕儿看做是一种有灵性的动物,被人类视为吉祥的象征。人们认为,家燕儿能够感知风水的好坏,它经常飞到的地方,会预兆着好运即将来临,算是个好鸟。
有句俗语说“燕子不落愁人家”。所以,人们认为燕子来家筑巢是件好事,代表着家庭幸福、美满、兴旺。
燕子属于候鸟,它们都是秋凉后从北方飞到遥远的南方去,第二年春天的时候再飞回来。
小的时候,我家房檐儿下就有两个燕子窝。我不太确定第二年回来的是不是去年从我家飞走的那一大家子家燕儿。总之,每年的春天的时候,燕子刚从南方飞回来,我家都会来好多家燕儿争抢着往那两个燕儿窝里钻。最终,那两个燕儿窝也只能留下两对儿家燕儿,其余的都飞到别处去了。留下来的两对儿“夫妻”,先是修补燕儿窝,之后就开始认认真真地在里面繁殖下一代了。
那时候,我们村儿几乎家家户户的房檐下都住着家燕儿。当时村子里的街道还都是土路。每年春天的雨后,路上会出现好多大大小小的水坑,边上总会围着一圈儿黑紫色的小燕儿“叽叽啾啾”地叫。
年复一年,家燕儿就这样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一直守护着村子的安宁与祥和,也给村里人带来了一份期待与美好。
“燕子不归春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戴叔伦•《苏溪亭》)。后来,家燕儿大概是嫌我们村儿的春天来得太晚了,从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开始,突然就不来村里了。也有可能是因为我们村儿没了之前的风水,它就不来了吧?谁知道呢!总之,从那以后,我们村儿一只家燕儿都不来了。
房檐儿下的雀儿之家雀儿篇。
与家燕儿比起来,家雀儿似乎不太会搭窝。它搭的窝总是乱哄哄的,弄不好就散落了。所以,家雀儿搭窝时需要借助周围环境的支撑才会显得牢固。
多少年来,我们这里的房子都是“四檁八柱”结构的。这种结构的房子,前檐檁上都会伸出好多檐椽,在椽子和檩条的结合处留下的椽档需要用泥巴堵严实。我们这里称呼这种档子为“象眼子”,这是家雀儿搭窝或藏身的最好地方了。
别看象眼子里总是住着家雀儿,可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它在人们的心中一直是个恶贯满盈的家伙。
我们这里是农村,种的粮食无非就是玉米、谷子、高粱、黄豆之类的简单农作物。每到秋天的时候,成群的家雀儿便会飞到谷子地里啄食成熟的谷子。
由于家雀儿大量啄食农作物,导致农业产量受损。特别是在粮食短缺的年代,它的这种行为加剧了粮食危机,再加上它的繁殖能力强,对农业和生态环境的负面影响巨大。一九五八年,家雀儿背着十恶不赦罪名被列为四害名录之首。
在声势浩大的“除四害”运动中,家雀儿的命运和过街的老鼠一样,走到哪儿都会传来一阵阵的喊杀声。那是一段惨无人道的杀戮,家雀儿几乎灭绝。
三年的无情捕杀过后,统计数据得出结论,粮食的产量随着家雀儿数量的锐减,不但没有提升,反而降低了很多。
事实面前,人们开始反思自己的过错,突然意识到家雀儿的生态价值,认为它们在繁殖季节会大量捕食害虫,有助于控制害虫数量,从而减少化学农药的使用。最终得出结论:人类错怪家雀儿了。
一九六〇年,家雀儿从四害名单中被正式移出,并列为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别看仅仅三年的捕杀,这都几十年过去了,我们这里家雀儿的数量依然很少。
禁止焚烧秸秆之后,病虫害又一次陷入难以控制的程度。因此,我们这里再也没人种谷子了,就连路边的一种“寸草”也不再打籽,家雀儿很难填饱肚子,生育能力也在急剧下滑。
现在,我们这里翻盖的房子不再采用早年间四檁八柱的结构了,全都用钢筋混凝土建造,房檐儿也都是用混凝土打的,家雀儿连搭个窝的地方都没有。
前几天北京下雪了。那天我上班,走的时候对媳妇说,这天儿,家雀儿又要挨饿,你白天想着在院子里扔把小米。
我不太确定我这种做法是否正确,更不能保证所有来我家的家雀儿都能吃饱。不过,我至少知道这种做法是善良之举。
善良是没有错误的,何况我们还曾经住在同一个屋檐儿下呢!能帮就帮一把,渡过这个难关就好了。即便帮不到,也尽量不要难为对方就好。
如果大家都这样做了,家燕儿还没准儿会飞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