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读别人的故事,悟自己的人生(赏析)
一日,和朋友微信聊天,她说她近期经常流连于图书馆,阅读了不少名家经典,收获良多。她感叹道,“他们的作品能够深入到人的灵魂深处,朴素的语言可以化成无穷的力量,有强大的疗伤功效,是世上最好的镇定剂!”随即给我发来一张图片,是作家刘震云的《一句顶一万句》的小说封面。
我一下被书名吸引,立刻搜索并快速浏览了一下作品简介,然后果断收藏在我的“书架”。
好书在手,总是急不可待,得空我就捧着手机瞅几页,几天就把这本书翻完了。确实有点快,囫囵吞枣,大有不求其解的味道。没办法,急性子的人看书也急。但是,遇到好书我必定会一读再读,否则不过瘾。所以,这本书其实花了近三个月才放下。
不知为什么,我对这部小说的上半部饶有兴趣,反复读了N遍,下半部看得不细。也许是因为下半部写的是现代故事,而上半部是那种带有历史感的叙述方式。当然,毕竟每个人对文学作品的感受和评价都是主观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总之,我还是强烈推荐《一句顶一万句》这本书,非常值得一读。
一、漂泊的杨百顺
杨百顺,小说中的主人公之一,一个很值得同情的悲剧人物。他一生颠沛流离,可谓命运多舛。为了生存,他几次三番的改名易姓,实在可怜、可悲、可叹!
老爹给他起名“杨百顺”,恰恰相反,现实生活中却事事不顺,处处碰壁。后被传教士老詹改名为杨摩西;后来又为了成家入赘吴香香的馒头铺,又改成吴摩西;再后来,在历经种种遭遇而伤透了心决定永远离开家乡时,他把自己的名字又改成了“罗长礼”。
尤其让人悲悯的是,他入赘吴家,终于与隔壁银匠铺的老高能聊上一二句,不料想老高却心怀不轨,把他的老婆给拐跑了。唯一和他说得上话的五岁养女巧玲,也被卖老鼠药的老尤拐走……至此绝望如千万只蚂蚁在吞噬着他的心。
满腔说不出的悲和痛,唯有彻底离开这伤心之地,与过去作个了断吧!于是杨百顺离家去到几千公里以外的陕西,一辈子不曾回来……
可以说,杨百顺就是一个飘泊的流浪者,无论是在杨家庄做豆腐、曾家庄杀猪、染料坊挑水、竹业社破竹子、县政府种菜,还是后来与吴香香结婚卖馒头,他从没有一个安定的居所,像无根的浮萍,无所依傍,四处飘零……杨百顺的一生,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二、剃头的老裴
不过,苦命人杨百顺,他曾有幸遇到过两位好人。剃头匠老裴,就是在他13岁那年遇到的好人之一。
那天,家里丢了一头猪,老爹和家里几个人都去找猪去了,留杨百顺看家。他那会儿正生着病,可为了去邻村看罗长礼喊丧,不管不顾,抱病跑了15里路,最后结果啥也没看到。悲催的是,他不在家的时候,家里的羊又不见了。
老爹气不打一处来,解下皮带抽他,杨百利那个疼啊,赶紧说我出去找羊。然而从下午一直找到晚上,连羊影子也没见着。天已黑了,他又冷又饿,心里又害怕狼,却又不敢回家,只好蜷缩着躲在在草垛里过夜。
于是,就有了和剃头匠老裴的雪夜相遇,两人竟然聊得很是投缘。最后,本来准备去杀人的老裴也放下了心中的屠刀,带着杨百顺在饭铺吃了一碗烩面。
这段文字是这样叙述的,“‘老裴拉着杨百顺的手说:走,我带你去个暖和的地方’。杨百顺自生下来,头一回感到人的手是暖的”。最后这句话,实在太戳心,让人心酸的想哭……
“几十年后,杨百顺还记着这碗烩面”。也正因为如此,杨百顺在七十岁以后,还常常想起剃头的老裴。
三、传教士老詹
意大利牧师老詹,是个传教士,他是杨百顺遇到的第二位好人。同样,杨百顺在七十岁时也常想起老詹,感叹自己十九岁那年认识了老詹,是件大事。
那时,为了混口饭,他拜老詹为师,成为了一名信徒。于是老詹给他改名叫杨摩西,“老詹想借这个名字,像摩西带领以色列人出埃及一样,能把深渊中的延津人,带出苦海。”。
但名字是一回事,生活又是另一回事。因为信教挣不来钱,养不活自己,所以杨摩西最后还是离开了老詹,继续沦落街头,干些零活度日。
虽然与老詹不再是师徒,但是在纠结“嫁不嫁”吴香香时,杨摩西想找个人商量,却无人可说。最后想到了老詹。因为老詹从来不害人。
当时老詹是这样说的,“孩子,头一回我不以主的名义,以你大爷的名义给你说,遇到小事,可以指望别人;遇到大事,千万不能把自个儿的命运,拴到别人身上。”。
“当时老詹磕着烟袋,像个上了岁数的爹”。
老詹这席话,可谓是发自肺腑,语重心长,句句说到杨摩西的心坎里了,听得他潸然泪下。
那会儿入赘吴家后,杨摩西已改名吴摩西。他经常在街头卖馒头,老詹也常到他摊上买馒头吃,每次都是一分不少的付钱。吴摩西推辞,说,师傅,算了吧。老詹说:“如是去你家吃饭,你不能收我的钱;如今你在做生意,就是两回事了。买馒头不给钱,下回我就不好意思来了。”
“老詹在时,杨百顺吴摩西并不信主;现在老詹死了,吴摩西也不想信主,但老詹这个人,让他信了。”
“老詹虽然一生都在破庙里生存,但心里想着的是教堂”。“吴摩西觉得老詹是世上最好的牧师”。确实是最好的牧师。
这位传教士老詹,是这部作品中我最喜欢的一个闪光人物。极其敬重。
四、为婚姻赌气的秦曼卿
秦家庄老秦的小女儿秦曼卿,端庄温婉,知书达理,很早就与又是粮油铺又是药铺的富家公子李金龙订了亲,可谓门当户对。然而就在婚期临近之际,却被告知退婚。缘由是李金龙从别人口中得知她少了一只耳朵,顿生嫌弃而愤然离家出走。但实际上秦曼卿的左耳只是缺了一个小耳垂,无伤大雅,所以也从未向李家提过这事。
与其将就,不如了断。秦曼卿也不想要这门婚事了,当即同意退婚,还劝父亲想开点。秦曼卿说:“下次再相亲,要把短处说到明处,一辈子没有把柄落在谁手里。”这话说的够大气,够坦荡,让人不得不佩服。
也正因为腹有诗书,秦曼卿可能读多了明清小说之类,脑海里尽是富家小姐与落魄书生之间的爱情故事,加上心里窝着气,该是也想整给李家看看,于是她放出话,只要有不嫌弃她少一只耳垂的,她就嫁。
卖豆腐的老杨,赶紧接住这“馅饼”,他的大儿子杨百业正缺个媳妇呢!于是两手空空就去提亲了。
阴差阳错,这桩婚事成了。从订亲到迎娶,前后不过四天,出嫁的日子选的还是李家当初定的那个日子。嫁进门的那天,秦曼卿这才知道老杨家比她想像中的还破败,竟然连间像样的房屋都没有,清锅冷灶,箪瓢屡空。尤其看到新郎倌杨百业那卡哧砢碜模样,“仅仅一眼,她的心便落入深渊。
“在乐器的吹打中,不禁流下泪来。不是伤悲嫁错了人家,而是伤悲不该读书。”
可怜的女子,此刻内心得有多懊悔绝望啊!这份悲凉,渗透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自己冲动之下的选择,却要用一生来承受,惟有泪千行。事已至此,只能认命了。悲啊!一如小说中所写:“人要一赌上气,就忘记了事情的初衷;只想能气着别人,忘记也耽误了自己。”
五、灵魂同频的老汪和老范
老汪是老范家的一个私塾先生。他的妻子银瓶素来嘴碎又爱顺手牵羊,而老汪虽学识渊博,但嘴笨,又有些结巴,不仅与别人说不来,与妻子也说不上话。所以,他每半个月后都要在野地里四处走走,以此来排遣积压在心里的愁闷。
他对学生们诠释《论语》中的那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觉得甚是有趣,令人耳目一新。
学生的理解是,远道来了朋友,孔子很高兴。而老汪却说,“高兴个啥呀,恰恰是圣人伤了心,如果身边有朋友,心里的话都说完了,远道来个人,不是添堵吗?恰恰是身边没朋友,才把这个远道来的人当朋友呢……”老汪的解读,其实正是源于他自身的境况,没有志趣相投的朋友,自己的喜怒哀乐,无人可说,无人可懂。
再说说老汪的东家老范。当初他请老汪时,别人都说请错了先生。老范自有他的考量,因为他的小儿子脑子反应慢,说话也木讷。而老汪肚里有才,但嘴笨,“脑与嘴恰好能跟上,于是请了老汪。”
一日,管家老季特地走到他跟前说,把老汪辞了吧。老范问为啥。老季说老汪的老婆银萍手脚不干净,是一个贼。且偷拿老范的庄稼最多。“贼就贼吧,我五十顷地,还养不起一个贼?”老范摆摆手说。
这话很快就传到老汪耳朵里了,老汪嘘唏不已,“啥叫有朋自远方来呢?这就叫有朋自远方来。”
这个知心的朋友,近在身边——却宛如远来。老汪感动于东家老范的理解和懂得,感受到了那份“不亦乐乎”。
原来,知心不在话的多少,有时候仅一句话,就拉近了彼此的心灵距离。老汪和老范,真是两个有趣的灵魂。他们之间的这份默契和惺惺相惜,令人感叹不已。
六、“世上的事情,原来件件都藏着委屈”
那年杨百顺(后改名吴摩西)十六岁,老杨决定在两个儿子之中送一个去上学,于是用作弊“抓阄”的方式,把杨百顺给刷下来了做豆腐,大儿子杨百利则顺理成章的去上学了。
杨百顺后来才得知,这主意正是马家庄赶大车的老马给老杨鼓捣的。但他首先恨的不是老马,而是他爹老杨。“过去他也知道他爹不是东西,没想到他这么不是东西。”
还有他的兄弟杨百利也一起合伙算计他,读私塾时杨百利失足掉进水里,杨百顺跳进河里拼了命救起他,现在这哪里还有兄弟情份。
杨百顺一气之下离开了家,后来在老裴的介绍下,跟着老曾学杀猪。别人学徒吃住都在师傅家,可老曾怕他住下了就赖着不走,便只管吃不管住。杨百顺只好每天起早摸黑的往返三十里山路去学手艺。
刚开始时,师徒俩一起走村串户去杀猪,打从老曾的腿犯病后,杨百顺就是一顶俩的活,挣来的钱却得全部上交。
尤其令杨百顺心中不快的是,师娘不仅不给工钱,就连那些猪下水,也是分好了再给他,少得可怜。以前师傅都是放那里叫他自己拿,虽然他从不会多拿,但这其中味道就变了。
为了混口饭吃,杨百顺打碎了牙往肚里吞,然而最后还是因几句有口无心的牢骚话,被师傅老曾扫地出门了。
就在哥哥杨百业结婚的酒席上,“同是弟弟,杨百利上了第一桌陪客。”而老爹竟然连酒桌都不让他上,让他在茅房给人垫土……这桩桩件件,说出来哪哪不是委屈和心酸,这事追本溯源,与老马脱不了干系。于是,满腔怒火,化作仇恨,杨百顺一把抄起自己的杀猪刀,连夜要到马家庄去杀赶大车的老马。
偏偏就在这个风雪夜,醉醺醺的杨百顺走在村头的打谷场上,脚突然踩在一个叫来喜的孩子背上,他正蜷睡在草垛旁,大概十二三岁模样。身上一身雪。
看着眼前冷得直打寒颤的孩子,听着他的委屈哭诉,杨百顺不由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因为丢了羊,夜里不敢回家睡在草垛里,后来半夜碰到剃头的老裴……刹那间,杨百顺心头一热,眼睛里倏的闪过一丝光亮,他不再被愤怒情绪所左右,“世上的事情,原来件件都藏着委屈。”
于是,他一如当年的老裴,撂下心中的屠刀,一把拉起这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说,“走,我带你去个暖和的地方。”
“世上的事情,原来件件都藏着委屈。”其实,不仅仅是小说中的杨百顺觉得委屈,在现实生活中,谁又没委屈过。没有谁的生活是容易的。那些坎坷,那些挫折——所有遭受的苦难和压力,我们都得独自承受和扛着,但,依然会微笑着负重前行,百折不挠!这就是人生的真相。
七、“日子是过以后,不是过从前”
“日子是过以后,不是过从前。”这句话出现在后半部的《回延津记》中,一共出现了两次。言简意赅,却又寓意深刻。
虽然我只是粗略的把后半部读完,但当这句话在眼前闪过时,心里瞬间破防,大有一种醍醐灌顶、如梦初醒的感觉。这句话与佛教所讲的“活在当下”,意思不言而喻。
小说中的牛爱国,也就是杨百顺的养女曹青娥(巧玲)的儿子,他因为一场失败的婚姻心灰意冷而一蹶不振,于是决定离开沁源。在离开之前,他来到了牛家庄看望母亲曹青娥和女儿。
牛爱国从来不曾和母亲说体己话,好的坏的都闷在自己心底,然母子连心,他的那些糟心事,曹青娥都知道,更知道儿子此刻伤透了心,于是她说了这样一句,“我还看穿一件事,过日子是过以后,不是过从前。”
多年后,同样还是这句话,牛爱国又听到一次,是在曹青娥死后。
那是牛爱国在去寻找老婆庞丽娜的路上,因见到“三个盐津人”,无意之中才发现自己的所处之地,仅与母亲的老家相隔百里……他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要找的那封信,大抵是母亲想和养父杨百顺的后代联系的心愿,于是,牛爱国便踏上了寻根之路。
然而,时过境迁,终是物是人非。虽说寻到了杨百顺的孙媳妇何玉芬,但牛爱国并没有打听到更多实质性的东西,不过,倒是和何玉芬彼此说了一些掏心话,也是难得。
临走前,何玉芬劝导他说:“日子是过以后,不是过从前。我要想不清楚这一点,也活不到今天。”
讲这句话的人,这一生不知经历了多少苦难,熬过了多少黑夜,才会释然地说出这一番话。何玉芬是,曹青娥更是。作家蒋勋曾说:“当一个人拥有了顽强的生命力,那灾难将不是灾难,危机也不再是危机”。
是的,这两个尝尽世间苦痛的女人,并没有陷溺于过往的苦难中,她们在生活的泥潭中挣扎了出来……
牛爱国是否把这句话给听进去了,应该受用了。至少,他从“苦”中看到了希望。他最后答应和庞丽娜离婚。转而继续上路,去寻找另一位女子——曾经和他说得上话的章楚红。
一念放下,万般自在。与其说他是寻找章楚红,不如说他找的是对以前生活的遗憾,找的是对以后日子的期盼。
“日子是过以后,不是过从前。”芸芸众生,万般皆苦,唯有自渡。愿你我,皆有所思,皆有所悟,皆有所得。
2025年01月06日
好书共读《一句顶一万句》(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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