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烟火】对门邻居(散文)
对门邻居是半年前搬进来的,是个六七十岁的女人。自从搬进楼里和我做了邻居,我一直不知道她姓什么,叫什么。住楼嘛,关上门各过各的日子,再加上我平时很忙,早出晚归的。我除了每天上班、下班,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以,至于邻居长得啥样我还真没细瞧,只记得有一天,她也开门我也正好出门,冷不丁打量过她一眼,女人满脸沟痕,肤色偏黑,其他的我就一概不知了。我对她印象很不好,其中之一不好的印象就是不喜欢女人家门口放的许多鞋。
女人按说是个孤寡老人,但每天来她家的亲戚很多,尤其是那些青壮年孩子,平时都有半大孩子“奶奶”“奶奶”地叫着来家里敲门,一到年节假日就更别说了,来家里的人更是络绎不绝。到那种日子你就看吧,各种鞋都会摆满门口。就冲鞋放在门外这点,女人应该属于爱干净的主。因为鞋难免有味,她怕屋里有味故让放在门外。但自从搬来,家里门口一个黑皮垫子就没看见她刷洗过,上面的土就有几尺厚,脏兮兮的就那么杵在门口,就冲垫子这样,我想她家里也不会干净到哪去。每次家里来人吧,各种鞋子十多双都会脱在外面,而且是那种散发着异味的臭鞋,臭烘烘的一上六楼就能闻到。进家后,关上门不敢开门,开门就会闻到一股子鞋味。这还是次要的,女人家还养了一个大肥猫,肥猫肥头大耳的,每天她家一开门,它都会探头探脑看。黑乎乎的身材蓝眼睛冒着阴森森的光。但还好的是,它看人阴森但从未出来过。猫似乎很喜欢在地垫上撒尿,隔三差五,女人都会把猫尿的骚垫子拿出来放在梯子横梁上放味,垫子从不洗,大圈小圈的尿渍,一股股尿骚味弥漫开来,楼道里撒发着难闻的味道。故此,我经常在楼道撒消毒液,开过几次楼道窗户,女人看我开窗户都会紧紧关上。我有一次正开呢,她气冲冲走过来喊道:“别开窗呀!我年纪大了怕风!”
说到她年纪我还真得说几句,舅妈每次来家里遇到她会叫她一声:“姨。”舅妈今年三十八岁,叫她一声“姨”是尊重她吧。但我叫她什么呢?左思右想,叫她姨吧不乱辈了嘛,那干脆就叫她老奶奶吧,她听到了竟然对我翻了翻白眼仁说道:“我以前单位小姑娘都叫我姐姐呢,你叫我奶奶就行了,还居然加一个老字,我有那么老吗?”
那我就干脆不叫,见面我只好免去称呼直接问:“下楼呀?”“回来了。”
但这种种问候很少,因为我也很少见到她。
门口摆放的鞋,猫的尿骚味我都能忍受,最不能忍受的是女人在门口用那种柴火的快壶烧水,一烧就烧好几壶,自己家灌完她还热心肠,挨家挨户敲门送水,一边帮忙灌水一边说着:“柴火烧的水咋也比电水壶烧的水好喝呀!”
炉火熊熊燃烧,快壶滋啦啦叫,浓烟滚滚经常会搞得楼道里烟雾缭绕,而第一受益者永远是我家。
“楼道里咋能点柴火烧开水呢?你烧水去楼下不好吗?多影响卫生呀!毕竟楼里不是你一家呀?”
那天,舅妈来我家见到她在烧水,快言快语的她实在忍不住说了一句,她听后立马反击道:“就因为不是一家我才烧呢,我这是给大家烧。再说了我在我家门口烧水又没搬到你家门口。碍你啥事了?你管得着吗?”从那天后,她竟和舅妈结下了梁子。
舅妈哪次来我家遇到她,她都会斜楞着眼睛看着舅妈。然后会狠狠吐一口吐沫或者狠狠关上房门。一天,舅妈买了一大捆葱来我家,我找了一个纸盒把葱放在了门口,结果第二天一早,葱不知被谁偷走了一半。我只好把剩下的一半葱,抱回房间里。舅妈中午来家里刚一上六楼,就看见对门老太太正在门口栽葱,老太太看见舅妈那天没瞪眼,对着舅妈也没吐吐沫,而是高兴地唱起歌来。舅妈进屋看见我搬进房间里的葱,问我咋不把葱放门口了?我说葱丢了一半。舅妈火一下上来了,她不由分说就去了对门邻居家。没过多久,老太太就把舅妈赶了出来,她嘴里骂道:“说我偷你家葱,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偷你家葱了?你再胡搅蛮缠,我马上报警。你私闯民宅,欺负老人!让你蹲局子!”那天,她身后还跟着几个虎视眈眈的大小伙子。
我了解舅妈的脾气,怕她一时搂不住火和老人打起来,就赶紧把舅妈拽回家里。
对门邻居很会过,她家门口攒了许多纸盒废品,废品攒到一定数目,她会把收废品喊上来卖给他们。为了捡这些废品,她每天都会下楼,抢占垃圾桶和捡废品的几家老人去抢。她抢废品勇猛,百战百胜,所以,她每次都会大获全胜,抢不少废品回来。因此,家门口楼梯一角全堆满了废品,很影响楼里人上下楼。前几天,社区检查楼道,让她家即刻清理。她唯唯诺诺答应着并说,明天有收废品的来她就卖掉。晚饭的时候,我看见她开始收拾那些纸盒废品,然后大包小包拎着那些废品下了楼,我正好也下楼倒垃圾,我看见她去了三楼傻芹家,把纸盒废品都给了她。傻芹男人一年前去世了,男人在世时靠捡废品卖养活傻芹。男人死后,傻芹要生活呀,就开起了男人的三轮摩托车走街串巷捡废品。傻芹看到她送的纸盒废品高兴地说:“姨,你又来送我纸盒废品了。你真是好人呀!上次你给我的那些纸盒塑料瓶,我卖了五十块钱呢。今天你又拿来这些,这都是钱呀!”当傻芹看到我时,更是兴奋地对我喊道:“你也是好人!那天我拿了你家半捆葱,我妈来我家做了葱爆肉。”
听傻芹这么说,我突然恍然大悟,原来我家丢的一半葱是让傻芹拿走了呀,舅妈果然误解了对门邻居。
那天晚上,舅妈和我敲开了对门邻居家的门,进了她家和她诚挚地道了歉。进入她家房间虽然有些乱,但很有家的味道。满屋的人有她的两个上体校的孙子,还有三个上高中的外甥还有她儿子和儿媳妇。她说她老头几年前病逝了,治病期间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她不得不卖了家里的房子,但也没挽回她老头的生命。老头去世后,只留下一只猫。她变得愈发孤单了,对生活失去了信心。没有了房子,她又不想去儿子闺女家住,因为她老头有病住院期间,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都倾其所能也尽力了。她不想再去麻烦他们了,她只想自己租个房子对付过得了。两个儿子一个闺女放心不下她,东借西借凑了钱,买了这个二手房。每天儿子和儿媳妇怕她孤单,一有闲空都会来家里陪伴她,还有她的孙子和家里的亲戚朋友每天都会来家里和她作伴。只是每天人太多了,或许有些乱。她知道我是医生,喜欢干净。她说或许她的一些做法让我看不惯,影响了我的生活,但她以后她会改的!因为邻居之间就应该相互体谅,她以后尽量会保持楼里卫生的。
那天后,对门邻居门外依然会放一些鞋,但会放在鞋箱里。猫尿的垫子她会洗完放在自家阳台晾晒,不再拿出来晾。她家门口的垫子也换了大红色的,上面有“出入平安”的字。而且最让人欣慰的她再烧水,她的几个孙子会帮她把快壶劈柴拎到楼下空地烧,烧开的水,儿子孙子的,还会拎着帮她给楼里人家送。
如今,对门邻居和我成了好邻居,我喜欢和她做邻居。喜欢她家人来人往的热闹,羡慕她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对了忘了说了,老人姓夏,有个温暖的名字叫: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