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曾是“坏小子”
　　 文/妍冰
　　
　　 序言：
　　 那一年教师节又要到了，做了几十年教师，对此项工作感触很深。如今新课标对教师又有了新的要求，但是多年的经历告诉我，无论怎么改，爱心、责任和平等和谐的师生关系都是教育的本质，不能改。
　　
　　 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师，不仅和当初入行时候一样，偏爱品学兼优的学生，也深谙“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内涵。常常在桃李春风中回忆着一个个可爱的学生，他们中很多都成为了杰出的社会栋梁。其中最难忘的，是那个“坏小子”王磊。
　　 那时，王磊由于小学连坐3级，16岁才上初一。他人高马大，顽劣出奇，是个凡提起他没有一个老师不摇头的主儿。一次，他和一个教生物的老师发生了冲突，竟然抄起一把铁锹追赶老师，吓得老师满校园的躲。学校为此很是沸沸扬扬了一阵。我万没有想到，第二年我教初二，校长竟然把这个活阎王交给了比他大不了几岁的我。
　　 那时，我还是个刚参加工作的小姑娘，要我管他？心里着实不乐意。尽管我当时没有答应校长，但从不认输的我已经开始对他实行暗地调查。据小学老师介绍，这个学生是很怪，遇到不喜欢的课，他会跳窗而去，老师毫无办法，同学就更甭说，敢怒不敢言。不过，他也有长处，如果哪个弱小被大个学生欺负，他准上手相帮，有点侠义心肠。说实在的，我就喜欢这样的男孩儿。
　　 我豁上去了，对校长说：“我要了。”当时，学校的同事还真吃惊不小。
　　 在我接受王磊的第一节课上，他就制造了事端。
　　 上课时，我讲上句，他接下句，还有三两个帮腔的，一看就知道都不是省油的灯。我叫他站起来，他慢吞吞的站起，还伸出一只腿斜站着，轻蔑瞥了我一眼。我用脚磕了他脚一下说：“站好。”他几乎没思索就使劲还了我一脚，还质问说：“想干什么？”教室顿时鸦雀无声，几十双眼睛灼烤着我。记得当时我手凉心乱，眼睛里的泪水直打转。我隐忍着疼痛，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鼓励自己：他故意作乱，要冷静，不能上他圈套。
　　 转身走上讲台时我偷偷擦掉泪水，继续我的课。
　　 一触即发的"战争"就此平息。
　　
　　 事后我想冷处理，就没有找他。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主动找了我，说自己错了，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就是想试试我，没想到我没有踢回他，也没训他，令他很没趣。他还问我：“老师，还疼吗？”说真的，我当时差点又哭。但心里早乐了，是为自己当时的冷静和克制而乐，更是为王磊心底的良知展现而乐。他走后，我暗暗抚了抚被他踢疼的腿，心里甜滋滋的。
　　
　　 在开始那些日子里，王磊是我班的一切，也是我的一切，除了睡觉，满脑子都是他。为了扩大我的“战果”，我特意布置大家每周一篇日记，写什么都行，和老师提意见，谈要求，说希望，聊心事，什么都可以。
　　 开始两周王磊不交，我没理他，在班级大肆表扬和老师说心里话的学生。还特意表扬了与他要好的几个同学，最后终于把他带进了记周记的行列。透过他蹩脚的笔迹，我竟发现了他文笔的别致：
　　 “……我帮妈妈割豆子，割的时候，我是妈妈速度的二倍，回来拣丢掉的豆秧，妈妈是我速度的二倍。”这里含蓄的写出自己不求质量，只求速度的蛮干，结果，豆秧都丢在地里。可惜他的语文基础太差了，几乎多半错别字，间或还有病句。开始，我不厌其烦，一个个错误都给他纠正了。他那本发下去的周记里通红一片。我还把他被我改过的周记当范文，读给大家听，让大家学习他的长处。我发现，他眼睛里有一种光在闪，他的脸红得像一朵玫瑰花。
　　
　　 就这样，通过他周记那扇心灵的小门，我小心翼翼进入了他的内心世界，知道了他自暴自弃的原因。其中一篇他写道：
　　 “……今天我才想通，爸爸不给钱让我做航模，是家里太穷了，我不该因此跟坏孩子们在一起。可是，比赛越来越近了，我怎么办呢？我是多么想飞啊……”
　　 在他交这篇周记时，我看到他手里还拿着一本《少年航模》，我随手翻了翻，然后说要借看一下。他脱口而问：“老师也喜欢？”我尽管对此一窍不通，但我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他的眼里即刻闪出惊喜的光。
　　 三天后，当我把看了好多遍的《少年航模》连同我整一个月的薪水33元交到他手上，叫他购买元件，按时去省里参赛，并要求他必须接受时，他哭了。
　　 “好好做，你一定能成功，”我哽咽着说。他用上牙紧咬住下唇，看着我的眼睛，泪如泉涌。
　　 从此，一个全新的他出现在我和我所有心爱的学生面前……
　　
　　 快到元旦了，学校要各班出节目。一天下班后，我留下来组织同学排练。不知不觉，天就黑了下来。我急忙安排好同学互相护送回家，看看外面的天色，我有点胆怯了。还是大着胆子，去推校门前的自行车，刚骑上不远，我发现前面有个黑影，走走停停的。我怕了，就停下了，黑影也停了。我推着车走两步，黑影也走了两步。我心里一阵悸跳。
　　 不好，我马上调转车，想立即返回学校。
　　 “是老师吗？”前面的黑影突然说话了。
　　 啊！好熟悉的声音。
　　 是王磊！
　　 我急忙骑车过去，责怪他：“你吓死我了，这么晚，你在这里干什么？”
　　 “老师，我回家做了一会航模，困了趴在桌上睡着了，不知怎么做了一个梦，梦见老师天黑了不敢回家，就过来看看。还真遇到老师了。”
　　 我的眼泪一下流出了。
　　 好在天黑，王磊看不见。
　　 我抑止着自己感情，说：“谢谢你，王磊，你真让我感动！不瞒你说，我还真有点怕了，你看，老师还不如你哪”
　　 王磊憨厚的笑了：“嘿嘿，老师，你是女生嘛。走吧老师，我送你。”
　　
　　 我是女生？什么时候起，我已经成了他的朋友！
　　
　　 两个月后，王磊在省青少年航模比赛获得一等奖。他也因此破格被市体校录取，接受系统训练，并代表省里参校全国青少年航模比赛。
　　 我由衷的为王磊高兴。当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的时候，王磊愣住了，盯着我的眼睛，摇了摇头：“是真的吗？老师，是真的？”
　　 “是真的！”我微笑着说。他的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向我深深行了一个大礼，转身跑了出去……
　　
　　 事情过去二十多年了，现在王磊已经是市体委主任。
　　 岁月匆匆，这个"坏学生"的形象已经深深印在我的记忆里，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