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星】妈妈的红薯(散文)
山珍野味谁不垂涎欲滴,美味佳肴谁不心心念念,可我只是一户普通人家的孩子,别说这些盛宴了,就连村里流动的猪肉铺的买卖都捉襟见肘。红薯是可以当主食的,也可以丰富孩子的营养的,更可以慰藉嘴馋的我,一时间,忘记了生活的苦难,流连忘返于红色的红薯鲜美之中。
一、
杂草都省着用,这杂草是牛圈里的老水牛不多的零食,邻居都说红薯藤都老了,割掉喂牛准没错。而妈妈一眼洞察了其中的玄机,微微一笑,继续给干旱已久的红薯地浇水,妈妈看着隆起的地垅,心里十分高兴,心想着,一定会丰收。
家里的稻谷存粮也不多,迫不得已了,只好提前开挖,把尚未饱满的红薯吃了,来熬过食物短缺的时候。那是个冬天,没有寒风,也没有冷雨,只有不温不燥的斜阳,缓缓地落在我的肩膀和妈妈那双满心欢喜的眼眸。
锄头不用多,也不需要担心是否钝了,因为红薯地很松软,轻轻一锄头下去,就是一大块土堆被翻出来。帽子不用带,也不用好怕热头会晒伤自己,微微出汗的后背在坚持着,告诉我下一锄头会满载而归。袋子不必新,也用不着要很大,因为一次不会挖太多,二十斤三十斤这样就够了。
妈妈拿着镰刀,左手挽起红薯藤,把属于同一株的藤蔓束在一起,绿色的枝叶下面沾满了黄土,像极了妈妈的手,一边是孩子,一边是长辈,不能松开手。粗壮的根枝长满了洞洞,像是被虫子咬了,又像是妈妈的眼睛,满目的艰辛在告诉我,生活再难,也难不过抗战时期。看准了方位,拿捏住力度,妈妈握紧镰刀,顺势对着红薯藤根部斩立决,没过一会,地垅旁边就堆起了很大很大的希望,妈妈一眼里全是孩子的红薯干零食,老人的口粮。到了这时,地上已经光秃秃了,但是她却不急着开始动工,反而放下了镰刀,径直走向红薯藤旁,用红色的粗绳捆好,挑走。给了一点老水牛,算是犒劳一下,为明年开春的耕种做准备。给了一点大公鸡,将在杀鸡前,让它饱餐一顿,亦或者再长点肉。剩下的都给了大肥猪,毕竟年底了,年猪是过年的红包钱,以及年货的备用金,所以猪显得尤其重要,因为过年是必须红红火火,年年有余的,这样以后才会更加顺利。
红薯藤的宿命就是奉献自己的余温,而妈妈心里知道,难关才刚刚开始。今年的收成要看自己的本事了。
二、
温暖的冬天,恐怕只有岭南才有的,别人家的都是锦衣貂裘,而我们拖鞋短袖,还有一顶不起眼的草帽,咋看都不像有钱人,所以我们才会种红薯。这是我们过年的保障,和收割稻谷前的余粮,必要时可以救我们家一命。
我已经放假了,一点激动,一点欢笑。生怕别人不知道我要去挖红薯,所以逢人就说。可是妈妈十分心疼,每每看到我口不遮拦就苦口婆心地劝说,他们要是来吃了我想吃的大红薯,怎么办?就算不吃我想吃的那个,这些年的辛苦不都白费了吗?我低下头,不吭一语,虽然不懂,但是还是感到了压力,便只好顺应了妈妈的意思。沉默不语,小心翼翼地走进红薯地。
妈妈突然一个大喊,“呼……呜……可恶的老鼠!”手不停地挥动,嘴里的词语我真的不理解,也来不及理解,就跟着妈妈对红薯地的老鼠破口大骂,我灵机一动,拿起石头就扔了过去。虽然偏了十万八千里,但是吓跑了它,解了心头之恨,我和妈妈安静下来后,于是立马开展抢救工作。
一锄头前,妈妈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势大力沉,而是在地垅两侧轻轻地扒开。可能是位置太浅了,并没有看到红薯,便加大力度,向更深处用力。微风轻轻吹过,吹来了凉意和舒适,我不禁感叹,这是风水宝地啊!相信一定会高产的。妈妈没有气馁,知道今年的红薯并不太大,也许是雨水不足,亦或者竹林更茂密了,遮挡了阳光,红薯缺营养了。用力几下后,红色的表皮现身,就在这时,妈妈大概知道红薯的位置了,所以依照这个位置用力和控制深度。妈妈叫我来,抬起头,放下手中的石块,轻声问道,有什么事吗?妈妈轻声且坚定地说着自己的意图,就是要我捡起散落的红薯。但要要求,一要剔除梗蒂,二要摘除须毛,三要好的断裂的分开装。不能有半点含糊,否则就留不过年了。
妈妈突然一个捶胸顿足地叹气,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仅从急促的语气,就能分辨出这是红薯被糟蹋了!不用想,就是刚才的老鼠的祸害。妈妈果然对着老鼠洞指责,并用锄头挖塌了洞口,还用大石头压住了,就天真地以为老鼠会困毙。殊不知,狡兔有三窟,老鼠也是出入口多多,一个被堵死,并不会影响它的分毫,反而留下了隐患,因为没有除尽,危险并没有被真正解除。治标不治本的方法总是费时费力又不讨好,白白浪费时间和力气,徒劳无功而已。
妈妈稍稍控制了情绪,这已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就是配合一下自己的面子一样,给老鼠一个脸色,接着就重新挖,因为办法总比困难多,还有的是日子是自己的,不是老鼠的,红薯也是自家的,更不是老鼠的,所以抢收在老鼠大军来之前,才是最好的付出。
妈妈指着菜地的清泉说,去那里洗一个红薯吃,挑一个肥大的,应该是最甜的。妈妈开始把剩下我没有捡入袋子的的分好类,静静地等待我饱餐一顿。清凉的泉水给我满足的甘甜,红薯的甘甜给我无尽的满足。用牙齿咬开表皮,黄色的肉清脆爽口,甘甜多汁,一口一个满足,一咽一个爽快。没过多久,就大快朵颐地吃完了,妈妈也装好袋子,便让我回来。
风儿轻,鸟儿叫,树木摇动着身姿,我在妈妈身后一摇一摆地唱着歌谣。红薯的日子才刚刚开始,仿佛一切都美如画,甜若梦。
三、
妈妈,妈妈,坏了!床底下的红薯烂了……我看着烂透了红薯在床边哭泣,而妈妈跑进来一边说我是不是偷吃,还是把烂的没挑出来,才导致这样的苦果。当妈妈摸着红薯唉声叹气时,才猛然发现,老鼠跟来了,跑到这里了,一地的碎屑说明着这一切。爷爷奶奶却斩钉截铁地说,谁叫你们平时不愿意吃,这下倒好了吧!原本可以丰衣足食的,现在只能缩衣紧食了。
在床底下发臭,妈妈已经无能为力,只好用挑子搬走,用水洗干净,就算过去了。而我的粮食就此大打折扣,却无力回天。
今年妈妈也种了红薯,聪明的妈妈便在旱冬季里煮熟红薯,切成条,晒干存放。这样红薯就得到了有效保存,还丰富了吃法。
扁担随着历史的进步渐渐退出了舞台,老鼠被新房子赶出去了,红薯也因为生活品质的提升而不再重要。而红薯却成为了心中的一种记号,永远都抹不去,在生命里耀眼光芒。
如今的妈妈却随着红薯一样快速苍老,也逐渐在退出我的精神支柱,可我责无旁贷,要成为妈妈一样有责任心,有担当的大人,去扛起生活的重担,挑起日子的担子,向未来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