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烟火】茶(散文)
父亲爱茶,爱喝那种茉莉花茶。
家里的茶叶罐里,经常装满一罐罐的茉莉花茶。母亲也爱喝茶,但母亲从不舍得自己沏茶喝,而是父亲每次沏好茶,都会喝的第二遍的茶水给母亲倒一杯,父亲说第二遍的茶水最有味。母亲信服父亲的话,幸福地回应道:“嗯,第二遍茶味才是最浓的。”
父亲有一个满是茶垢的大铁缸子,每次母亲要给他把茶垢刷掉父亲都不让,他说去除了茶垢,喝茶就没味了。实际上我们知道,父亲这个大茶缸子是爷爷以前喝茶用的,父亲来承德前,爷爷也是抱着这个大茶缸子沏茶喝,每次父亲回到家,那个缸子里的茶水不凉不热,父亲都会鼓咚咚一气见底。父亲知道,那是爷爷知道父亲快到家了,都会提前泡好茶,等父亲回家喝。
几个孩子中,爷爷最待见的就是父亲。父亲也是爷爷和奶奶养的孩子中,最争气的一个。父亲从小就听话,一直学习都很上进,而且父亲喜欢安静从不浮躁。高考时他发挥正常,如愿考上东北理工大学。父亲高考复习那年,为了防止父亲犯困,爷爷每天都会用他的沏茶大铁缸子给父亲沏茶陪坐在身边,茶水凉了他再给续上。可以说,父亲爱喝茶是爷爷给培养出来的。爷爷经常会自豪地说:“我儿子能考上大学,应该有我每天陪坐喝茶的功劳呀!”
父亲大学期间,每次回家一次,爷爷都会给父亲买一些花茶,放在他的大茶缸子里沏好,临走也会给他装好几袋茶!告诉他学习累了,心情烦躁了,喝一杯解乏提神。
我们来承德时,爷爷忍痛割爱把他的茶叶缸子给了父亲。他说:“老茶缸子沏茶,才有味。”父亲每天临去市里上班前,都会沏好一杯茉莉花茶,喝完第一遍,续上水留给母亲喝,他就去上班了。我那时也经常偷喝父亲茶缸里的水,为啥说偷喝呢?奶奶不让我和哥喝茶水,奶奶说小孩子喝茶水对身体不好。但母亲却不同了,母亲还鼓励我和哥适当喝点茶水好,只是不让我俩多喝,只喝几口。久而久之我喜欢上喝茶水,慢慢的再喝白水时会感觉难以下咽。
我高考复习时,开始用茶水提神。邻居邹娘来家里看我学习用功,还喜欢喝茶水,还把他儿子买给她和老伴的好几种茶叶拿来给我喝。喝了几种茶后,我的体会是除了茉莉花茶我最喜欢,我也喜欢上了铁观音茶叶和猴魁这个茶。那时我喝茶,纯属是被茶的香味所迷惑,根本不懂得什么细品回味。喜欢茉莉花茶的香气,特别是进入嘴里那种留在嘴里的香。而喜欢喝铁观音茶,只是喜欢它泡在水里紧紧抱在一团的肥大翠绿叶子,而喝过之后那种回味又让我深深迷恋。而喝猴魁茶,不光喜欢那个茶叶泡在玻璃杯里那种直立造型,而且喝起来有种难忘的清香。当我把我喝茶的体会说给邹娘时,邹娘一个劲夸我适合喝茶,她说她听他老伴说过,喝茶如品人生,细细品味,会品味出人生的酸、甜、苦、辣,每一种味道都是生命的一部分。通过品茶,人们更能体味到人生的精彩多姿。
邹娘也说了,如果我能考上大学,她愿意把她儿子送给他老伴的所有好茶都送给我。邹娘是我家搬来承德时,我家最好的邻居。邹娘的三个儿子都是大学毕业,邹娘的老伴是研究生毕业还是一个企业的高管。他一直喜欢喝茶,来他家送礼的人很多,知道他不喝酒只喜欢喝茶,送高档茶叶的人更多。但凡是送礼来邹娘家的,她老伴都会给人家赶出去。她老伴人耿直倔强,他说,他不喜欢人家溜须拍马,他说靠送礼想当官的人他不待见,无论干啥要靠自己的真本事。他只喝三个儿子给买的茶叶。三个儿子有出息后,都会给他买各种茶孝敬他。这点上,我父亲也和邹娘老伴有些一样,那时父亲在承钢组织部负责人事调动,给父亲送礼送茶叶的人也不少,但父亲一样都不会收。父亲说:“谁挣钱都不容易,符合国家政策条件的,办调转我会尽力给办。你们不用给我送什么东西,那样我良心上会过意不去的。”
喝着邹娘拿的茶我更加玩命学习,发誓一定要考上自己心仪的大学,对得起邹娘给拿的茶。等我真的有出息了,也会像邹娘的三个儿子一样,给父母买他们爱喝的茉莉花茶,给邹娘老伴买各种他喜欢喝的茶。
我终于如愿考上大学,但上学的钱却远远没有凑够。我抱着母亲不住声地哭并说,没钱就不上了。邹娘来到我家,她不光给我拿来了各种茶叶,还给我拿来了上学钱。她说:“考上大学多好的事呀!不去上学不白费事了吗?去上学吧!有你邹娘我呢!”
拿着邹娘的钱,装着邹娘给拿的茶去了学校。学习紧张时,心浮躁时,我会沏一杯茶。那时候宿舍的同学看我衣着朴素,每天吃白菜豆腐,却偶尔会喝茶,都笑话我:“穷光蛋,还充富人喝那么好的茶?”
我对她们的嘲笑从不予理睬,喝着茶我会更加努力学习。她们玩闹逛街吃喝玩乐时,我躲在宿舍学习或去图书馆看书。在我心里,别人说啥与我无关。我只管好好学习,不负父母期望,完成学业回承德做个好医生。报答所有对我好的人,给邹娘的老伴买最高级的茶,给我父亲母亲买他们喜欢喝的茉莉花茶。人不常说,喝茶有助于放松身心,平复烦躁,使人在繁忙生活中找到宁静,是一种心灵的抚慰吗?或许真是茶的功劳,我以往的暴躁脾气不见了,变得温和平静起来。
大二时,同学陈峰经常会给同学们拿他家的特产铁观音茶,一时间我们班的同学都开始喝茶,喝茶的人多了,也没人再笑话我是穷光蛋,穷讲究。但不幸的是我的母亲却去世了,她没有等到我大学毕业有出息的那天。紧接着,母亲走后的第二年,我父亲也因为脑肌瘤去世了。即使我回了学校,也无心再专心学习。开始以酒代茶,因此荒废了学业,每天酗酒醉生梦死,因此,宿舍的室友出于好心都劝我好好保重身体,而我呢,对于他们的劝告,开始抵触,还经常和她们吵架,有时我会趁着酒劲挥舞拳头揍她们。因此宿舍的室友,都相继搬出宿舍去了别的房间。
我因此变得更加孤独,更加酗酒如命。一天,我正在宿舍喝酒,邹娘竟然和她的大儿子来学校找我了。她见到我一刻把我搂进怀里,心疼地说:“闺女呀!你咋能这样作践自己呀?如果茉莉知道了心里会多难受呀!”然后她紧紧拽着我说:“走,跟邹娘回家!回家!”
那天她把我拽到了她在省城住的儿子家里,她儿子的媳妇做了一桌子的菜让我吃。邹娘的儿媳妇玉嫂子还给我沏了一壶茉莉花茶,对我说:“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你就住在这里。”那天后,我住在了大哥家。
邹娘为了陪我照顾我,也一直留在了省城她儿子家。每天她和玉嫂子给我换着花样做好吃的,大哥每天开着车去学校接我。回到家吃过饭,给我泡一壶茶。我在大哥家住了半年,邹娘一直陪我在省城待了半年。在此期间,为了照顾我,邹娘撇下她的老伴,她的老伴就一个人吃住在单位。
在大哥家每天早晨,玉嫂子都会给我做好早餐叫我起床。吃过饭后,大哥给我沏一壶茶给我带上,然后开车送我去学校。晚上,大哥推掉所有的应酬,开车去学校接我回家,玉嫂子和邹娘早已做好了饭菜。吃过晚饭,大哥沏上一壶茶,和我一起喝茶谈人生。从大哥的嘴里我了解到,茶是中国的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中华民族的文化瑰宝。它不仅是一种饮品,更是一种蕴含深厚文化底蕴和精神内涵的艺术形式。茶在中国有着悠久的历史……
大哥家的茶很多,都是他买给他父亲的,准备让他妈回承德时带给父亲的。他说他之所以爱上喝茶,也是为了专门孝敬父亲而喜欢上茶叶的味道的。喝茶多了,他也就懂得了哪种茶好喝地道。每次他去茶店给父亲选茶,都会品尝好了再买,这样父亲喝着才会喜欢。
在大哥家的日子,玉嫂子做的美食,邹娘对我的关心和大哥对我的关爱,都让我感受母爱的温暖,家的温暖。让我也逐渐从悲伤中走了出来。我终于戒掉酒瘾。半年后,我回了学校,邹娘也放心地回了承德。
我大学毕业后,应聘到了一家三甲医院工作。开了第一份工资我就买了各种茶叶,大包小包地拿着去了邹娘家。那天是个周末,正好大哥和玉嫂子也从省城回来了。吃过饭,玉嫂子为我们沏了几种茶。我们喝着茶,聊着各自的生活,我们说着笑着。邹娘的老伴说,他这辈子就喜欢喝茶,一直喜欢喝自己儿子给买的茶,如今他喝了我买的茶,他也喜欢上了我买的茶。
我说:“那我以后就负责给咱们一家人买茶,永远孝敬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