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深秋的清晨，刘成扛着行李包在妻子黄丽的陪同下走在通往301省道的乡间公路上，路旁挂满浓霜的黄叶不时地飘落在脸上、脖颈上，妻子提着个便包，里面装满干粮、矿泉水。刘成揣着预先订购的奔赴青海格尔木的火车票，这不，由妻子送他乘公交车前往30公里外的火车站。
　　 一、
　　 二人一路上，几乎默不作声，脸上挂满忧伤，不只是离别之痛，还有丧母之殇。前几天才满怀悲痛把七十多岁的老母亲葬在地里，接到表哥的电话前往格尔木打工。父亲刘大年前年离世，年迈的母亲骑着脚蹬三轮车驮着两筐苹果到集市上去卖，座摊在春来饭店门旁，店主姚二送醉醺醺的城管队长张武，示意他把老太太撵走。老人并未挡道，再说也没地方摆放了，不愿离开，张武强行推搡老人并拉筐驱离，苹果散落一地，老人慌忙捡拾，不慎摔倒趴在地上，磕破了裤子，膝盖鲜血直流，疼得嗷嗷直哭，在赶集的邻居帮助下用电三轮送回家中，老人骨膜开裂，再加上惊吓，心脏病发作，久治不愈，半年后撒手人寰。家境不好，为了供养两个孩子上学，只好外出打工维持生计。
　　 公交车在路边站台牌前停下，刘成迈着沉重的脚步登上了车，打开车窗向伫立在道旁的妻子回首告别，妻子抹了抹泪摆了摆手。
　　 二、
　　 到了火车站，等了一个多钟头，火车进站了。刘成随着人流登上了西行的绿皮车，刘成把行李放在头顶的行李架上，火车汽笛长鸣，慢慢启动，然后在陇海线上“咯噔、咯噔”的奔驰着，树木、房屋飞速地后移。车上的旅客也异常的安静，只有沿途到站时广播里轻柔的提示语伴随着列车员亲切的关照，下车旅客起身离去的脚步声。
　　 刘成紧闭双眼，努力想让自己安静下来，却怎么也抑制不住思绪像过山车一样的翻腾。其实，刘成虽说初中毕业，却也是风光一时的人物。父亲刘大年原本是个下台干部，文革中心有不甘带头造起了反，还参加了武斗，后来被判七年有期徒刑。事情总有传奇般的变数，他的同僚由于站对了队，帮他减了刑，出了狱，还恢复了党籍，当上了大队书记。次年，镇里组织联防队，刘成没考上高中，就进了联防队。刘成高个白净，明鼻大眼穿上制服，英俊潇洒，人又机灵，深受领导喜爱。当时联防队协助地方治安，维护交通安全确实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但对农民用于农业生产的农用三轮车，手扶拖拉机的管理有所偏颇。把农民用于运送田间收获庄稼，运送猪粪、羊粪、土杂肥，浇水喷药的车具和专门跑营运的车辆一样挂牌纳税，严重干扰了农业的发展。联防队冲在了第一线，不但在公路上拦截车辆，还在田间地头截取。刘成由于受创收提成的诱惑把正在果园喷药治虫的机器强行熄火惹得百姓怨声载道，恨之入骨。
　　 一次，麦黄季节，刘成在上班的路上，截住了一辆赶集的农用三轮车，车上坐着两个年轻人，上面装载着竹扫帚、镰刀、扬场的木锨等准备麦收的工具。刘成命令道：“掉头，开往镇里去！”谁知司机一踩油门，开起来就走，他纵身一跃跳上车去。哪料想两个青年顺势拧住他的胳膊死死地把他按在车厢里。不管他怎样嚎叫，小车发疯似的狂奔，下了公路，在崎岖不平的小路上颠簸，震得他头晕目眩，肝肠欲断。车行至漫洼里，人烟稀少处，刘成被推下车。
　　 “大胆！你们敢如此无礼！我要法办你们！”
　　 “揍！使劲揍！为老百姓出出气！”开车的挺粗壮激愤地怒吼。
　　 接着一顿暴风雨般的拳脚，打得刘成喘不过气来，捂着肚子吭吭的直咳嗽，两眼直冒金星，眼前一片漆黑。没等刘成睁开眼睛，三轮车突突突扬长而去，没了踪影。
　　 刘成被打得鼻青脸肿，人又不认识，都是些生面孔，从来没见过，估计是远路来客，不然也不敢如此撒野，哪儿找人去？为了顾及颜面，只好吃了哑巴亏，有人问起，只好说喝醉了，骑车栽在沟里撞伤的。
　　 三、
　　 再说刘成的父亲刘大年为了找靠山攀上了他的同学县环保局局长马银凯，为了帮助马银凯拉关系竞选副县长，为朋友两肋插刀，不惜血本变卖了村里的养牛场，贿赂了二十万元。马银凯在竞选期间，造谣污蔑抹黑正直无私的党的干部，造成恶劣影响。由于马银凯玩忽职守，只罚款，不治理，环境状况极为恶劣，与加拿大合资的果茶场因为交过罚款，长期放肆排放污水，弄得秀水河原本清澈见底，鱼虾畅游，水鸟翻飞的河水，污染成红褐色臭气熏天的恶水河，鱼虾死得漂浮水面，鸟儿惨死河滩，，水草枯死如焚，弄得田间大沟小渠也污水恶臭白沫翻卷。污染了空气，污染了农田，干扰了灌溉，和喷药治虫，极大地危害了农渔业生产。沿河两岸靠手押井吃水的居民，由于地下水污染，年轻人癌症频发，死于非命。人民来信告到市政府，经过调查取证取缔了果茶场，逮捕了法人代表，对马银凯，玩忽职守，收受贿赂，草菅民命的行为进行双开，撤职法办，拔起萝卜带出泥，刘大年也受到撤职查办，赔偿集体损失，由于身患癌症判处有期徒刑两年监外执行的决定，次年离世。由于刘成在夜间查车，查到了回乡给妻子农用三轮车改电启动的市人大代表李智的头上，被开除出联防队，从此刁难农民，乱查车，滥罚款画上了句号。
　　 四、
　　 在西行的列车上，随着车轮碾压道轨有节奏的“咯噔”声中，刘成细细地梳理着自己的人生，五味杂陈，十分懊悔。刘成联想起母亲被城管队长推搡倒地受伤，又联想到自己对百姓的过分行为，不仅不再怨恨当年暴打自己的几位年轻人，还进行了深深的忏悔。“民以食为天”农民是提供天下人食物，赖以生存的主人，圣人。任何看不起农民，祸害农民的行为都是违背天意！
　　 到了郑州地段，已是午夜时分，车厢里的人倚着靠背有的侧着身子，有的歪着头，有的仰着脖子，张着嘴，由于酣睡，神志不清，还有的互不相识，不分男女，不分老少相互依偎的打着鼾声进入了梦乡。可是刘成没有丝毫睡意。
　　 朦胧中，他发现前面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把手悄悄拉开拉链伸进一位熟睡的老太太的挎包，抽出了她的钱包，刘成起身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像铁钳一样死死扣住了盗贼的手，大声喝道：“住手！”
　　 “休要多管闲事！哈，别自讨苦吃！”男子低声而又恶狠狠地威胁说，随手掏出了弹簧刀，逼迫刘成放手。刘成幸好在联防队练过，一个反手打落了弹簧刀，顺手一拧，把贼人胳膊反扭身后，大声吼道：
　　 “抓小偷了！”
　　 顿时，又过来几个年轻人飞奔过来帮忙控住了罪犯，乘警火速赶来拷走了罪犯。
　　 老太太拉住刘成的手，热泪直流，“孩子！太谢谢你了！”
　　 刘成拉着老人的手，像对待自己的母亲一样，安慰说：“大娘！这是我应该做的！一路上注意安全，多多保重。”
　　 车厢里顿时暖意融融，人们纷纷赞叹刘成见义勇为的壮举，刘成也感到前所未有的宽慰和舒心。
　　 五、
　　 经过几十个小时的旅程，刘成终于到达了格尔木，表哥梁忠开着奥迪带着他来到格尔木路桥公司施工队报到。这里的施工队队长罗彪是表哥梁忠多年的挚友。只见高速公路的宏伟工程正在西部广袤的戈壁滩上浩荡展开，运送沙石的自卸卡车川流不息，搅拌机吞吐着冒着热气的沥青柏油和石子隆隆的轰鸣着，运料的铲车接连不断地供料，雄伟的铺摊机压路机随着剧烈的震动，把平整光洁漆黑宽阔的柏油路面向前不断推进，哗啦啦，唰唰唰、哐哐当当，轰轰隆隆，组成了气势磅礴的筑路交响曲。这宏伟的场面，以及头戴安全帽，身穿工作服，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铺路工人的豪迈气概使得刘成非常震撼，他觉得这些人才是富有创造力自食其力的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真正的男子汉，与他们比起来，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卑微。
　　 “走啊！有的你看！更有的你干！”
　　 刘成跟着梁忠走进了一个硕大的帆布帐篷，“老罗！你看谁来了？”
　　 施工队长罗彪从办公桌前，站起身来，上前握住了刘成的手，两人四目相对，顿时都突然间愣住了！空气像凝固了一样，吓人。双方都好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地眨眨眼睛，再睁开，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片刻，几乎是同时，二人才同时低声说：“怎么是你？”
　　 罗彪转过头去问梁忠，
　　 “这个就是你表弟？”
　　 “嗯，我表弟刘成！你们认识？”
　　 “何止认识？他那么好的工作，怎么来这里出苦力？“然后哈哈大笑爽快地谈起了几年前他们之间的那场不愉快的遭遇。
　　 原来老罗就是当年开三轮车赶集遇到刘成查车，领着两个小伙子暴打刘成的人，他怕刘成报案抓他，就远走格尔木加入了路桥公司，殊不知刘成由于无法取证且碍于颜面忍气吞声没有追究此事。
　　
　　 “刘成兄弟，对不起了，谢谢你没有追究！”
　　 “不，老罗哥，是我不懂人情味，不体恤百姓疾苦，该打！”
　　 然后讲述了自己的不幸遭遇，老罗顿生恻隐之心，二人含泪相拥，像刚刚认识的朋友，又像久别重逢的知己，酸辣苦甜，五味俱全，悲喜交加，言归于好，握手言欢。梁忠风趣地调侃说“你们二人有缘分，不打不相识啊！”
　　 作为东道主罗彪盛情款待来客，安排厨房备酒备菜，厨师陪坐，开怀畅饮，大家笑逐颜开畅所欲言，暖意融融，并敲定了让刘成担任铺摊机司机的重任。戈壁滩的秋风充满凉意，可帐篷里充满欢声笑语，充满浓浓的温馨的乡情，充满了历尽坎坷和误解后牢不可破的兄弟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