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菊韵】又一《集》的跋(散文)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阴阴晴晴的,并无雪。乙巳蛇年的春节,一晃就过去了,昨天正月十五元宵节,点了灯,放了炮,吃了元宵,这年就算是过完了。
春节期间,哩哩啦啦写了六七篇文字,有说年味淡了的,有说DeepSeek的,有说我落伍的尴尬:在现代智能“家什”面前,“你也太out了”。
我也不知道我这些文字算不算“文章”。在许慎的《说文解字》里,“章”是“彰”的初文,本义指花纹、文采。记得,柳宗元曾写散文《捕蛇者说》,开头的那句,“永州之野产异蛇,黑质而白章。”这里的“章”,作白色的“花纹”讲。我的文字也多是,八仙聚会——神聊,脚踏西瓜皮——滑到哪儿是哪。既无立意也无文采,也就不敢说它是“章”。
但,毕竟是自己的。
“遗簪见取终安用,弊帚虽微亦自珍。”自退休以来码字作文,我有个习惯,长长短短的,每一百篇左右辑一集,十三年了,已束有十六“集”。眼看着,年下里,又该“束”了。惯例,这“集”,是要有“序”和“跋”的,人再丑,也要穿靴戴帽,收拾齐齐整整。所以,写了这篇跋。“序”呢?就直接用“集”中的一篇文字《灯下闲笔》代了。
新的一年里,我并没有“凡是过往,皆为序章”的意气勃发。用我夫人的话说,“你也是太闲了”。闲情、闲笔、闲文,也对,都是无聊的闲。
都是闲,却有人在闲中修行。前日里看到北京一搞笑幽默博主“可以洗洗睡了”的一档关于钓鱼的视频,他聊道:
我有一个朋友,为了钓鱼,他早上五点天还没亮呢,就爬出来呀,一直钓到晚上五点才收杆。而且,经常是一天一条鱼也钓不着,我说你图什么呀?他说你不懂,就是享受上鱼瞬间那快感。我说你一天也钓不着一条啊?他说那才珍贵呢,快感太多就麻木了。好吧,反正我不理解。他老婆也不理解啊:为什么一个男人可以起这么早出去,就是为了钓鱼呢?
有一次,我开玩笑,跟他老婆说,我说有没有可能他根本没去钓鱼,他可能就是出轨了。结果,他老婆不屑一顾,“切,一看你啊,就没出过轨。谁早上五点约着出轨啊?再说了,他能坚持起这么早,就算出轨,我也认了。”
我心想,也是,出轨起不了那么早,钓鱼却可以啊。可见,钓鱼是一种比出轨好,比出轨要高级的快乐。
连鱼都没有伤害啊,对谁都没有伤害。于是,我跟我朋友说这事。你又钓不到鱼,你是不是就是喜欢这种人到中年,一事无成的感觉呢?
朋友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钓鱼的快乐是平静,是你老婆一整天都不在你身边的那种平静,是你一事无成之后,依然问心无愧的那种心安理得。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啊。相比之下,我以前太重视鱼获了,俗了,失去了钓鱼本身的意义。这不是钓鱼,这是一种修行……
同是闲,他钓鱼,图个“静”。我闲,我写,我却不知道我图啥呢?想想,也是,不图“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比如司马迁。不图“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如曹丕。不是“文以载道,正乎人心”,像文起八代之衰,而道济天下之溺的韩愈那样。我也不是寄情于山水,“羡长江之无穷,托遗响于悲风”的被流放的,那个苏轼,苏东坡。
我不是写“我愿化作一片雪花,在你的掌心融化……”的民国诗人,徐志摩。更不是鲁迅先生那样,“夜里睡不着,又计画着明天吃辣子鸡,又怕和前回吃过的那一碟做得不一样,愈加睡不着了。”便起身,去写猫头鹰、冰糖壶卢、发汗药、赤练蛇的失恋诗,讽刺写失恋诗的,无病呻吟的徐志摩。
我图什么?
“年寿有时而尽,荣乐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无穷。”或是我的图。
我写春风春鸟,秋月秋蝉,夏云暑雨,冬月祁寒……不是修行,只是捡拾一路的琐碎。就像我爱积攒过往的车票船票那样,一路走来。一路走来的痕迹,我的痕迹,我和你共同的痕迹。
2025。02。13。乙巳年正月十六晚,于浐灞半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