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香樟街(随笔)
出小区北门右转,笔直向前三百米,进入香樟树街。道旁的香樟树笔直伟岸,高过四周六七层楼盘,如盖的树冠在空中交接,逶迤连绵两公里,密密实实护着下面一切。来来去去几十年,虽然知道与相邻街道的明显不同,却一直没品出本质上的差别。
其他街道都是梧桐,在秋冬两季,落叶翻飞,踩在脚下沙沙作响,光秃秃异常敞亮。这条街枝桠茂盛,光线昏暗,寒冷清凉,十分契合秋冬心境。在花红柳绿的春夏区别不大,如果用心感受,骨子里却有不同。其他街道梧桐嫩条招展舞动,蓬勃向上。这儿仍是老样子,如能屏气静心,能闻到丝丝花香,淡薄飘渺,与那若有若无的香樟味混在一起,如草的清淡气息扑面而来,恍如置身山间田野。浑浊空气、奔驰车辆、拥挤人群、等红绿灯的无聊紧张,瞬间消失。我很喜欢这片街区,即便很老很旧,也不愿搬家。
小区沿香樟街散开,分布着医院学校,企业超市,商铺鳞次栉比。凌晨四五点开始忙碌,人群嘈杂,车辆穿梭,讨价还价……喜欢隔三差五围绕整个区域溜达,新鲜水灵的蔬菜,干干净净的家禽畜肉,游动跳跃的鱼虾,靓丽潮范的店铺,大声武气,生机勃勃。人们忙忙碌碌,很少有人像我,既不买也不卖,只一味闲逛。因为闲才能仔细观察,你会发现,人们在购买物品时,付出钱后,总会盯着货架的另一件,与到手的反复比较。就如人生,忙到尽头,对结果并不称心如意,总在选择中徘徊,想象着新选择带来新结果。一次次选择,一次次感慨,一次次重复,岁月凝结成了人生。许多时候,诸多因素齐聚,还会逼得无处可走,考验着精神和肉体,直至崩溃的边缘。
如果置身喜欢的环境,可以让你安静。静能生智,智能生慧。调动人生经验,积极面对困难,观点思维方法开始旋转,助你挺过困难,走进新的人生阶段。刚到乡镇工作,每到年底春节,要账的上访的,封门断道,焦头烂额。四处奔波周旋,毫无起色。深夜无法入睡,干脆外出寻求清醒。大街上灯光明亮,不见一人,偶尔有车辆滑过。寒风乎乎,形单影只,倍感凄凉。走到香樟街,手脚渐渐暖和,意识慢慢恢复。在斑驳树影包裹保护下,不再那样无助。寒风和着丝丝木香入鼻,精神一振,仿佛回到了故乡。年少时缺吃少穿,冬天寒风穿身而过,寒冷深入骨髓,人却很清醒,精神很振奋。靠想象的美好未来鞭策自己,希望从根子上摆脱苦难。从乡村到学校,从学校到城市,兜兜转转,晃眼间就是几十年。自以为走出了苦难,哪知才出牢笼又入困局,人生就是一个又一个问题,一次又一次战斗。在偌大的世界面前,个体异常渺小,无力又无奈!
沿香樟街慢慢向前,几十年光阴,如影般从眼前掠过。年少时的贫穷困苦,地震时无家可归,都比现在艰难。眼前的困局与那时相比,至少不影响生存,不关乎生死。看着挺拔高大的香樟,股股木香浸润,香气清凉持久,头脑愈来愈清醒,焦虑难受慢慢平息。这样高大的香樟,至少几十或上百年树龄,在它默默注视下,这片街区,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故事。有兴高采烈的喜事,也有垂头丧气的难事。上百年过去了,哪有痕迹?只有香樟树还站在这里。世上的人和事,在不顾一切向前中,总会有面对绝壁没有出路的时候,放一放,试着向左或者向右,甚至转身向后,也不失一种方法。欠人钱财当然该还,实在无钱也不该以命相搏。有情绪需要发泄,不外乎想要个说法,堵门断道只是表象。天下事天下了,此时不了,只是时机未到。不要想着改变他人,更不要逼迫自己,就地放下,如香樟树般只管向上生长,自然会高过周边房屋,看到远方的风景。
在香樟的浓荫中,想想自己也想想他人,想着过去也想着未来。伴随着淡雅的香樟气味,你会发现只要放下执念,矛盾焦虑,各种怨念苦闷,在蓬勃的生命面前,不过是过眼烟云。人应当有一种力量,如香樟般清淡,却持久有力,深入骨髓,慢慢抚平一路奔波的劳累困顿,平静自然,就会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