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菊韵】微笑(杂文)
“蓝袜子”说:“最美的是这些佛像的微笑,堪称东方的蒙娜丽莎,具有迷人的魅力。他们的微笑不仅是慈悲的象征,更是反映了北朝时期人们对现世生活的向往,也是他们对最高的美的表达。在我看来,千百种微笑,其实是千百种悲悯。他们在无声地说:无论世事多艰,我懂你。”
这时,千万个佛,在微笑。
我说:于佛来说,微笑是慈悲,也是救赎。于众生来说,微笑是修行,也是解脱。
历史上“三武一宗”灭佛,僧人被杀,寺庙被毁,佛的像,也被击碎。从北魏算起,至今也有一千六百多年了。如今,考古发掘,启于地下,便修复了这些稀碎的佛像,然后展出,命名为“看见微笑”,给世人看。“蓝袜子”去看了,她说:“我看见了微笑。”然后她说:“先像人,再像佛。”毕竟,佛是人,按自己的模样造的。
微笑是无声的语言。释迦牟尼在灵山法会上,端坐莲台,微笑,手持一朵花示众,当时众人默然不解。唯有迦叶心领神会,破颜一笑。释迦牟尼佛随即,将正法眼藏、涅盘妙心和实相非相大智慧传授给了他,那个和佛相视一笑的迦叶。这一笑被认为是禅宗心传的开始,
佛留下了那一笑,从此,佛法,以心传心,“拈花一笑,心似莲开”。
我曾说过,唯有人,是会哭泣也会微笑的动物。
比如,女子的回眸一笑的温柔。沈复在《浮生六记·闺房记乐》里写道:“芸回眸微笑,便觉一缕情丝摇人魂魄。”对沈复来说,芸是世上最美的妻。对林语堂来说,“芸是中国文学中最可爱的女人。”于我来说,芸是天下的女人,干净、善良、透亮。
“蓝袜子”看见佛的微笑,我看到了塑佛者的芸芸众生,于苦难中的渴望被拯救,因为,他们没有微笑,只有佛在微笑的。因为在难众的心目里,佛,是温暖的,是慈悲的。所以,他们手里塑起来的佛,便都是微笑了。这是心灵的寄托。是身心疲惫的一种慰籍。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战乱,杀戮,天灾,逃荒……佛可曾拯救过他们?只是有了这微笑的注视,他们的痛苦会被稀释,心里会轻松一些,不再那么痛苦,还能活下去……
另一个女人,祥林嫂,在大雪纷飞的周庄,在除夕祝福的轰轰烈烈的爆竹声中,死在了破庙里。她灰暗的脸上带着一丝微笑,她的身边是一头开了叉的竹竿和一只破了沿的讨饭的碗……她已经为再嫁的“污秽和罪恶”,捐过“赎罪”的门槛了。弥留间,她看见了自己的儿子,那个被狼叼走了的阿毛……她宽慰地死去。
没有微笑,才有了微笑。我是看见了这佛的微笑,但,让我沉重,让我心酸,让我哭泣。
这不是佛的微笑,是人的微笑,漫长中等待的,虚无缥缈的,遥望来生的微笑。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靠不住。佛,临终前留言众弟子:“以己为靠,以己为灯。”自己做的自己的佛。大雨,自己给自己撑伞,黑夜,自己给自己掌灯。苦涩中,自己给自己一个微笑。这,才是于这人世间的修行,才是在现实里的解脱。
都说东北人说话”很搞笑”,恐怖电影《寂静岭》在他们嘴里是,《哑巴屯》。被公交车一个急刹车甩到前面,东北人说:“司机大哥,你找我有事啊?”
羊丢了,他们不说“亡羊补牢,犹未迟也”,说:车撞墙上,你知道拐了;孩子死了,你来奶了;股票涨了,你知道买了;大鼻涕流到了嘴里,你知道甩了。羊让狼掏了,你虎里吧唧,才知道加高羊圈了。
日子好,那就整点乐子。日子不好,那就逗点焖子。上几辈子,闯关东,大迁徙,他们苦惯了。东北人总让人有一种,“杀不死我的终将使我虎了吧唧”的大大咧咧的感觉。
“在这片冻土上,没有什么苦,是笑一笑熬不过去的。”东北人都这么说。
存在如此的荒谬,微笑依然。就算世界以痛吻我,我仍然要报之以“我看见了微笑,佛的微笑”。
后记:在人的面前,世界总是沉默的。加缪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荒诞更可怕的事了。可如果荒诞是不可避免的,那应该如何继续活下去,就是人生唯一的大问题。”世界没有意义,而人却要生命存在的意义,人与世界间这种荒谬的缝隙需要弥补,这就需要一个“佛”。本来人生很苦,人们却总想忽略它忘记它,这就需要有“佛的微笑”。
2025。03。08。浐灞半岛。云栖居。写在三八妇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