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见证】【晓荷】知青旧事(散文)
年纪大了,喜欢怀旧,喜欢与老朋友相聚。每一次聚会,谈论最多的是年轻时的经历,是那些融进血液里的,印在骨子里的,难以忘怀的旧事。
人以食为天,吃饱饭是人的第一需要。我们这一代人真真经历了吃不饱饭的年代,也经历了那个年代的艰苦岁月。所以,我们这一代人,特别坚韧、特别能吃苦,特别能干事儿,也特别知足。虽然经历了千辛万苦,老年时段是幸福的,我们赶上了好时代。
说起吃饭的话题,我有好多故事讲给你们听。先不说三年困难时期如何吃不饱,且讲一讲下乡插队时关于吃饭的趣事。我们的青年点人最多时可达70多人。青年自己管理吃住的事情。由一名副点长专门负责这项工作,还有一名管理员配合副点长工作。有两名专职的做饭的大师傅,也由青年担任。青年点是集体户,我们吃供应粮,凭集体户的粮油供应本去购买。不足部分就由副点长到各生产队要粮食,按照知青的人数,酌情给予一部分口粮。生产队给的口粮参差不齐,有的生产队条件好一些的能给一些等次高一些的苞米、高粱、麦子等。这些粮食由青年点自己去加工。当时,阿拉新大队没有打米厂,只好赶着小毛驴车拉着粮食,到附近的良种场大队加工成米和面。供应的粮食得到大兴公社所在地去买,也是赶着小毛驴车来回往返36华里。副点长即是管理者,也是具体工作人员,经常赶着小毛驴车到生产队要粮食,加工粮食,买粮食。
我们用的水,分为两种:一种是苦水,只能用于洗菜、洗衣服,女生洗头都洗不开。一种是甜水,用于做饭、饮用水。屯子里只有一口甜水井(深水井),每天用毛驴车去拉水,甜水单独放在一个大缸里,用于做饭、烧开水,由做饭的大师傅负责管理,不允许大家随便乱用。
做饭的大师傅就是知青中选出会做饭的两位姐姐担任。都是青年,平时有五六十人吃饭,也有做不好的时候,大饼子每熟透,高粱米饭夹生了串烟了,馒头碱大了等等状况偶有发生,好在大家都能理解。
1969年初夏,我被分配到食堂做饭,我会切菜,不会做饭,就多做些杂活儿。比如摘菜、洗菜、抱柴火、烧火、刷碗、搞卫生等。一次卢姐的手烫伤了,不能贴大饼子,卢姐对我说:“小宫,你来贴大饼子,我烧火。”卢姐一边烧火,一边教给我怎样贴大饼子。我按照卢姐说的,把发好的玉米面用手抓出一块,两个手掌来回托着面团,沿着手臂一点一点地拍成长条大饼子状,然后对准大铁锅里水的上边部分,悠着劲儿就贴在锅上了。开始把握不太好,大饼子三圆四不扁的,做过两次就熟练了。我还从张姐那里学会了闷高粱米饭,逐渐地我也成为卢姐、张姐的好帮手了。
我们的主食,主要是玉米面大饼子或者蒸发糕,高粱米饭、大碴子粥,偶尔吃一顿白面馒头或者白面、玉米面混合的馒头。冬天,我们也包冻饺子。
玉米面大饼子基本上天天吃,但是大饼子有好吃的也有不好吃的,有时候,生产队给的玉米都是劣等的,加工出来的面,也非常粗糙,做成大饼子一股发霉的味道。知青们也都吃掉了。
有一段时间,我们吃劣等高粱加工出来的高粱米,高粱壳子淘不净,闷出来的米饭有好多高粱壳子。大家也一样抢着吃,吃完饭以后,每个人的碗边上粘满了高粱壳子,还有人逗趣地说:“看看,一圈项链!”没有人抱怨,大家都理解,这么多人的集体食堂,有饭吃就很知足了。
为了改善伙食,青年点养了几头猪,由专人负责喂猪。到了冬天,我们可以卖几头猪补充伙食费,也杀一口猪,大家解解馋。一说杀猪,大家可开心了,像过年一样热闹。张姐和卢姐拟定菜谱,除了猪肉炖酸菜以外,还有猪心、猪肝、猪肠肚等,还熬猪皮冻,然后切萝卜丝伴白糖,弄得可热闹了。我负责切酸菜、切萝卜丝等。一口猪,一顿菜就吃差不多了。我们还耗了一坛子猪油,以后做菜就有荤腥了,油水也增加一些。大家饱餐一顿,特别开心。可是,我们高兴得太早了,那一坛子荤油放在厨房的桌子上,用一个碟子盖上了。没想到第二天早上起来做饭,发现那个坛子空空如也,原来一坛子油全让老百姓家的狗给吃个精光。我们又气又恨,可惜了那些猪油,于是就有了男生打狗之说,老百姓也不敢来找。
大队把一个苗圃划给青年点使用,主要是种菜,保证蔬菜自给自足。菜园子种了大白菜、土豆、大葱、大萝卜、大蒜等,也种一些小白菜、菠菜、小葱等。还给青年点一个大菜窖,冬天储藏白菜、土豆、萝卜。基本保证了蔬菜供应。我们做菜都是炖菜,一口大锅,放里一点儿豆油、葱花、调料,然后把一大盆(白铁盆像洗衣盆那么大)白菜或者大头菜放进去翻炒几下,就放好多水。菜熟了,开饭时,由张姐或者卢姐负责给大家盛菜,不能让大伙自己盛,如果那样,干的先捞走了,后来的只有喝汤了。
如果从生产队要到麦子加工了白面,我们也会根据点长的意见,改善伙食。记得有一次蒸包子,张姐发了两大盆面,我们就开始蒸包子,一锅接着一锅地蒸,也供不上吃的。直到最后大家吃饱了,我们却累得吃也吃不动了。不过很开心,改善伙食,人人开心啊!
做饭用的烧柴主要来自两个方面,一个是各生产队给一部分,大都是玉米秸秆,冬天的时候不好烧。另一部分时利用农闲时间,知青自己去打柴火,推苇子,割柳条,生产队给出车。一般早上五点多起床,天还没亮就出发,中午带饭(大饼子和咸菜条)晚上很晚才回来。有一次,集体去打柴火,不到五点张姐就叫我起床,蒸两和面的馒头。我迷迷瞪瞪地起来,张姐让我把小苏打递给她,我便随手拿一个代乳粉瓶子递过去,等大伙起床吃饭时,发现馒头发红,而且挺软乎还甜丝丝的。张姐说,小苏打放多了。等天亮了,收拾桌子时,才发现那是一瓶洗衣粉,给我们三人吓够呛。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到晚上打柴火的人回来,张姐就问:“今天中午的馒头吃的咋样啊?”有人回答说:“挺好吃的,就是碱大了点儿。”看着大伙都挺好的,我们才放心了。后来,我们一聚会,就说洗衣粉的故事,成了一个笑谈。
那两年多的时间,我们吃着低等的米面,没有油水的菜,并没有谁落下病根,都很健康,也养成了勇于吃苦的精神和习惯。没有谁抱怨,也没有谁指责或讥讽,至今,我们依然年年聚会,从青年到老年,半个多世纪的知青情,让我们成为超过亲兄弟、亲姐妹的特殊情感。
如今,超市里各种食品上千种,琳琅满目,花样繁多。可是我们依然喜欢吃萝卜白菜、土豆茄子、豆角窝瓜等传统蔬菜。喜欢喝大碴子粥,喜欢吃大饼子,经常到早市买来品尝。我们的胃已经适应了粗茶淡饭的味道,习惯了清汤寡水的清淡。偶尔,也会买上一点儿小食品,尝一尝新口味。也许,这就是时代的印记吧。
2025年4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