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见证】【晓荷】小巷,吆喝声悠悠(散文)
小时候,我家住在城南的一条小巷里,不知以前叫什么,一段时间后改叫“四新路”,现又改为“下水河小区”。我还隐约记得小时候,河水很清澈,长了很多水草。人们喜欢在河边洗衣服、洗菜,孩子们在水里游泳、捞鱼、玩水。
后来,城西南建了一个造纸厂,造纸厂常常会放出臭气,我们在城南、城西的居民都会闻到。每次闻到这熟悉的臭味,我们小孩都捂着鼻子说:“好臭啊,造纸厂又放屁了!”慢慢的,由于造纸厂长期污水排出,这条河就被污染了。河水变浅变黑,漂浮着一些泡沫,流动缓慢,并发出阵阵恶臭,居民也向河里乱扔垃圾。河边黑色的淤泥生长着一片一片红色的长条形虫子,在臭水中蠕动……有一段时间,常出现在我梦里,把我吓醒。后来,政府勒令造纸厂搬到郊外,并用大块水泥板把河盖起来,不知是断流了还是填起来了,到现在已没有河的痕迹,原址已变成大马路和菜市场,但周围的居民区就统一规划为“下水河小区”。
我家所在的小巷不算深,但是很窄,只比一辆私家车宽不了多少,所以只能通行比私家车小的车。比如:三轮车、自行车等。中间铺着长方形的青石板,旁边铺着小方石块。我家挨近巷子口,从巷口下来这段是一段斜坡,只要有三轮车从巷口冲下来,都听得见车轮碾压不太平整的石板路发出很吵的声音,由远到近,再冲向巷子深处……
小巷左右两边都建有民房,好多家都是祖上传下来的旧房,一家挨着一家,门口有一小条水沟,潺潺流过。有的人家在屋外种一小块菜地,有的在院子墙上种一些爬藤的金银花、素磬花、三角梅、葡萄等等。巷子的另一个口就是一个敞开式的菜市场了,也可以穿过菜市场通往其他街区,生活很方便。想起当年走在小巷的青石板路去上学,看着两边有年代感的民居,偶尔看到一片绿茵茵的菜地或墙上盛开的花朵,现在回忆起来都倍感温馨,耳边不自觉地响起那首歌曲《花开忘忧》来。
那时候,我们小孩子没什么零食吃,最盼望听见走街串巷的叫卖声,仿佛有一种魔力,吸引着我们开门去追着看和买。“打——浆——了!”一声悠长而有穿透力的吆喝,可以从巷子底传到巷子口。叫卖声一般出自一个挑着担子男的或女的,担子左右是两只铁桶,盛满了热气腾腾的稀豆粉。这是卖家天不亮就起来熬煮而成的稀豆粉,因为稀豆粉一定要现搅、现煮,只要不加热,摆放半小时以上,稀豆粉就凝固成凉粉,就不能热吃了。现在想想,为何当时家里不自己动手搅稀豆粉,应该是为了省柴火,当时柴火要到集市上买。每次听到有人在巷子里的这吆喝声,我们就赶紧拿着一个小锅或大口缸等,开门循着喊声去买。开始是5分钱一勺,后来随着生活水平上涨而涨到1角、5角、1元、2元等等。
有一次,我听到巷子里有人喊“打——浆——了!”我高兴地和母亲要了钱,就拿着一个缸子出门去买。只见在离我家不远的一个小岔路口,几个人拿着锅、碗、盆等,围着一个穿着深蓝色衣服的中年人和他的担子买稀豆粉。为了保温,两只桶边围着很厚的纱布,随着他舀稀豆粉的娴熟动作,热气腾起来,把他的脸蒸得通红。终于到我了,他看我是一个小孩,给我舀好后,还叮嘱我“小心烫!”我小心翼翼地用衣角垫着缸子往回走。
这时,从巷口冲下来一辆拉满东西的三轮车,我听着嘈杂的声音由远而近,想着不要被撞,忙往旁边让,结果绊到一块小石头,就摔倒了,三轮车擦身而过,扬长而去。我手里的缸子也翻了,稀豆粉泼撒在地上,我被吓得哭起来。卖稀豆粉的中年人赶紧过来把我扶起来,问道:“没摔伤吧!小妹妹,别哭了,叔叔再打给你。”说着他捡起我的缸子,走回他的担子旁,用纱布擦了擦沾在缸子边沿的灰,给我把缸子舀满了稀豆粉。
我犹豫着接过来,说:“我没钱了,等我回去和妈妈要来给你。”中年人却说:“不用了,送你了,快回去吧!”说完,他挑起担子,往巷子口的大街走去,不一会又传来他那悠长响亮的吆喝声:“打——浆——了!”我对着他的背影说了声:“谢谢!”回到家,母亲还问咋那么半天不回去,我和母亲讲了刚才的事,她赶紧开门想追上去给钱,中年人早已走得看不见身影了。母亲回来关了门,感叹说:“大家都不容易,还是好人多啊!”
我们现在还有吃稀豆粉的习惯,家乡的早点摊都有卖,有些餐馆也还有这道菜,不仅是冲着那香糯的味道,更多的还有童年的难忘记忆,尤其是那挑着担子的深蓝色背影、冒着热气的桶和那悠长响亮的吆喝声,早已深深烙在我心底。
沿街叫卖的吆喝声还有很多,有些为了吸引顾客还别出心裁,喊出有节奏的像唱歌一样的声调来。比如“磨剪子嘞,戗菜刀!”其它还有“米凉虾!”“打豆浆、豆腐花!”“冰粉!”“糖渣!”“搅搅糖!”“补盆、补锅、补桶!”“收废品咯,废铜烂铁、废纸板、牙膏皮、长头发……”
“剁蕨蕨!”这也是叫卖的吆喝声。蕨蕨,是一种魔芋小吃——学名叫“蒟蒻”,我们方言叫“蕨蕨”,和山里的蕨菜没关系。只见挑担子的人,挑着左右两只铁桶,一只里用水泡着几块魔芋,一只桶里放着一摞小土碗和一把筷子、一块小砧板、菜刀、酱油、醋、辣椒面等佐料。只要有人买,卖魔芋的人就把担子停在路边,把砧板拿出来支在桶沿上,拿出刀,捞出魔芋,在砧板上“当当当”地剁一些,拿出小碗盛好,放入适量的酱油、醋、辣椒面、芫荽及蒜末,给你一双筷子,你就可以搅拌一下,唏哩呼噜地喝下去——清凉酸辣的口味,很舒服。如果还想喝醋,他又会给你倒点醋,免费喝。在夏天,这是一道酸辣可口的小吃,我们爱吃得很。我家多年不回去的亲戚,每次回到家乡,还要到各个巷子里找着去吃一碗,回味一下儿时的记忆。我们还编出儿歌来唱:“阿爷剁蕨蕨,阿奶掏腌菜,又好吃来又好卖……”
有时候,会在街边或巷子里看见外省人现做棉花糖,周边围了一大群人。只见一个半人高的铁皮装置摆在外省人面前,那人嘴里唱着关于棉花糖的歌,脚上踩着装置下的踏板,使像漏斗一样的上半部旋转起来,左手向旋转的中心加着白糖,右手用一根木棍搅着从“漏斗”中心冒出来的丝,慢慢的,就绕出一大团棉花一样的糖。给了钱,你就可以拿过来舔着吃了,入口即化,那种甜丝丝的感觉,又有趣又快乐。
有时想一想,如果有谁有心收集,整理全国各地从古到今的各种吆喝文化,应该挺有趣吧!
现在一般见不到这种走街串巷的叫卖人了,只是有时听到小区里有人转悠着喊“收旧手机、旧电脑、旧家具”或者“换纱窗、通下水道……”偶尔会有人叫卖“叫花鸡,新鲜麻辣叫花鸡!”或“天津麻花!”等等,考虑到食材及卫生问题,现在一般也不买了,只是想起小时候听到的各种吆喝声,就会感到那么一瞬的温馨,思绪一下子飞回小时候那无忧无虑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