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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家园】挣工分(散文)


作者:杨忠文 布衣,373.1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109发表时间:2025-05-10 07:33:28


   前几天,看到一个同学的一篇文章,提到他母亲的《工分手册》等,这让我想起了第一次去挣工分以及与工分有关的往事。
   我六岁那年,春末夏初,田坝里一片片金黄,麦子成熟了,生产队的社员开始收割麦子。我母亲毫无疑问是抢收麦子之中的一员。一天吃中午时,母亲对我说:“吃了饭后,你跟我去割麦子处拣麦子,拣上几斤麦子,挣上一点工分,凑得一厘是一厘的。”饭后,母亲给准备了一只小篮子,叫我背上篮子,跟她去拾麦穗。于是,小小年纪的我,开始第一次去挣工分。
   在那极端贫困,缺吃少穿的年代,我们这种子女多的家庭,生活极端艰难。营养不良的我,个子矮小,面黄肌瘦,像我这种体质,风大的地方是千万去不得的,一去十有八九是会被风吹飞的。假如不得不去,那一定要跟大人一起去。我背着摇摇晃晃的篮子,跟在母亲后面,走向收麦子的田坝,去参加我这生中第一次生产劳动。
   田坝里的麦子的正成熟,眼前是一片片橙黄色。阳光下,麦浪闪烁着金光,麦香薰脸,沁入心脾。这幅以蓝天作镜,麦子为毯,太阳为化妆师,忙碌的人为主角的暮春图,是一幅神奇的乡村风光画,可还尚未开始培养艺术细胞的我,怎能会对如此美好的景色怦然心动呢?我的唯一念想就是拾麦子。拾麦子那是生产劳动最轻的活儿,比起后来干的犁田耙地挑粪抬大石头等活,那简直是轻如鸿毛,小菜一碟。可对小小年纪的我来说,那是一件苦差事,是一生中印象最深刻的劳动。我顶着热辣辣的太阳,赤脚在收割过的地里,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找绣花针一样,在麦茬间仔细的搜寻遗落的麦穗。脚板被土块卡得生痛,因不留神,一块形状似蛤蟆的石头,它饥渴的口中,伸着锋利的牙齿,现在好不容易找到机会,绝不留情的把我的脚咬破,高兴地吮吸着鲜血,满身褐红地卧在土块间傻笑。裤脚只到膝盖的裤子,为麦茬袭击我的腿提供了方便。我的小腿被麦茬划戳得像蜘蛛网,看不到半点原色。身上,汗水不自觉地冒出来,仿佛能听到它们挤出毛孔时的滋滋声。那汗水不留情地渗入眼角,在眼球上游戏,弄得眼前一片迷茫模糊。顺着鼻翼两侧流下的汗,从嘴角进入口内,满口微咸的汗味,引发舌尖不停的搅动。用手背擦汗,把脸揩得比花猫的脸还花。一天下来,我的手背上留下一层粘汗。天热运动量大,汗出得多,口渴得快,一两个小时,就要去路边的水井旁,扑下身子,把脸放在水上,“咕噜、咕噜”的,喝一肚子水。刚出来的水,有点凉味,喝后肚子感觉舒服了好多。水喝多了也不是好事,缺油少食的空肚子,装着一肚子水,一摇三晃,“哐啷呼噜”的,也不是个滋味。有时水会从胃里翻上来,涌上喉咙,喷出口,十分地难受。
   我们一起去拾麦穗的有六七人,他们的年龄都比我大几岁,我是这群拾麦穗小队伍中的小布丁。在你抢我夺的“战斗”中,我毫无悬念的是一个失败者。大人们在前面挥舞着镰刀,好久没有品尝植物甜香的刀刃,发出“唰唰、唰唰”的欢快声,一片片麦子很快就身首分离。割出来的麦穗,被绑捆成一把一把的,堆放在一起。只剩下那麦茬失落地站在地上,目送着麦穗归仓。我们拾麦穗的跟在割麦子人后面,一个个放大眼睛,那眼球仿佛要暴出来一般。在麦茬根部搜寻遗落下的麦穗,唯恐拾漏一穗半穗。我笨手笨脚,眼睛迷糊,动作迟缓,无法与其他人竞争,那遗落下的极少的麦穗,很少能成为我的“菜”。我顶烈日,饿着肚子,手脚弄得无数记号,搞得疲惫不堪,一个下午,拾得的麦穗,也只好刚够垫篮子的底。收获虽小,可来之不易,这是收割麦子的人不小心遗留下,或因营养不良穗头只有筷头大小而无法割的麦穗。拾麦穗的目的,就是要做到颗粒归仓。粮食是个宝,一颗一粒都要爱惜。我拾麦穗,无论拾得多少,都是在为颗粒归仓而服务。到太阳快落山,割麦子的人收工,我背起篮子,跟其他人一起拾麦穗的伙伴到生产队的仓房,把拾得的麦穗交给保管员。保管员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小学毕业。在我们队里,算是有点文化的人了。我把篮子放在秤台上,保管员抜动秤码,他说出斤数,让我把麦子倒在他指定的地方,而后叫我把篮子放在秤台上称篮子的重量,除去篮子重量后,他在一本专用的书本上,写上我父亲的名字,在名字后面记上我拾到的麦子的斤数。我一共拾到4.5斤麦穗。队委会开会决定,拾到的麦穗,每斤2厘工分,我第一拾麦子,第一挣工分,只搞得不到1分的工分,那时队里一个全劳动力一天的工分满分是10分(上午3分,下午7分)。我第一次苦工分,工分虽少,但那是我辛苦的劳动所得,是我挣工分的起点。在生产责任制到户之前,我挣了不少工分,曾经挣过不少满分,而我总是忘不了第一次挣到的那几厘可怜的工分。
   大集体时代,是以工分吃饭的,工分很重要,可以说工分决定一切。劳动力多的人家,出工多,挣到的工分也就多,每年年底生产队结算,能够参加分红,进一点钱。像我们家有6个人吃饭,只有两个劳动力(父母亲),每年年底都要交给队里一笔钱(口粮钱,队里分粮食按四六开来分,100斤粮食百之四十按工分来分,百分之六十按人口来分,工分少的要出钱),这种钱叫做超支款。我记事起,我家年年超支,是队里有名的超支户之一。超支户这顶破帽子是不好戴的。戴着这顶破烂的穷帽子往往被人看不起,自己也觉得低人三分。放到现在,如果带上类似的帽子,帽子虽然陈旧破烂一点,戴在头上那是热热乎乎的。不愁吃不愁穿,夏天可以坐在树下,三五个人一起打扑克,或吹牛玩手机。冬天早上,坐在墙脚烤太阳,身子随着阳光移动。烤着暖暖的太阳,好不惬意,那悠然自得神态,常常迎来一些“羡慕”的眼光。政府帮你脱贫,给你低保,你的小日子过得那也是一个滋润的。我们这些超支户,那时就没有这种福气,穿着破裤烂裳,招来的只能是瞧不起的白眼。如果再不起早贪黑地去拼命挣工分,那这顶超支户的破帽子只会更加破烂不堪,只能在更贫困中挣扎,招来鄙视和嘲笑。我小小年纪就开始挣工分,唯一的奢望就是协助父母,尽量减少超支,力争能够尽快摘掉超支户这顶帽子。自这次去拾麦子以后,我就开始参加一些力所能及的生产劳动,去挣上一点工分。星期六星期天和假期,去放牛,铲玉米,守麦子,薅秧,收稻谷等等。我的劳动,尽管使我家的工分增加了几百分,但是对于超支户这顶帽子来说,只不过是让它不要更破烂罢了。1977年7月,我高中毕业,回家参加生产劳动。第二年的年底,生产队分红,我家第一次分到20多元钱,那顶戴了十四五年的超支户帽子终于被摘掉了。帽子摘了,我们一家感到头上轻了。可以在众人面前把一直低着的头抬起来了,自我感觉他人看我们的眼光改变了,有所不同了。
   农村在吃大锅饭的年代,可以说一切以工分为主,分粮食,分其它物质,都依工分为据。我第一次挣工分的经历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烙印,我协助父母挣工分,我家最终甩掉超支户的帽子的往事,让我终身难以忘怀。农村生产责任制到户之前,我帮助父母拼命挣工分,虽然摘掉了压在我家头上的破帽子,但生活照常没有改变,缺吃少穿的状况如旧。在饥饿难忍中,我常常梦想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改革开放后,这种生活已经实现。今天的生活,比我过去想象中的还要好。我们的生活越来越美好,可我常常会想起过去挣工分吃饭的艰难生活,前后对比,让我体会到应该珍惜今天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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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篇散文,生动的叙述,感人的内容,回忆自己六岁时就到地里拾麦子挣工分,再现了那个贫困年代的童年生活。很朴实、很有童趣的一篇散文,文章描述童年在田地里拾麦子挣工分的亲身经历,艰苦的生活也有着乐趣,更是从小培养了自己勤劳和爱惜粮食的品德。若干年后,长成大人的作者对当年的挣工分仍然给予深情的回味,仍然感觉到艰苦生活中的快乐和幸福,写下这篇感人至深的散文。感谢发文分享,推荐阅读共赏!【编辑:秋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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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秋觅        2025-05-10 07:34:47
  很朴实、很感人的一篇散文,文章描述童年在田地里拾麦子挣工分的亲身经历,艰苦的生活也有着乐趣,更是从小培养了自己勤劳和爱惜粮食的品德。
秋觅
2 楼        文友:杨忠文        2025-05-10 10:06:53
  秋老师好!谢谢您的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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