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星】昨天下了一夜雨(散文)
昨天下了一夜雨,下雨的时候,我在路上,撑着一把伞。我从永兴街穿过马路,朝一条深巷子走。路上没有几个行人,倒是有很多车,它们鱼贯的来来去去,像极了一尾鳗鱼,每走一步,左顾右盼,小心翼翼的样子,车里的人和我如出一辙,奔着城市的一盏灯匆匆赶赴。那些沉默不语的高楼大厦,灯火阑珊,我联想到一座神秘莫测的森林,一束一束灯火,就是一朵一朵昂扬绽放的花儿。经过一家超市,我将伞放在门口,信步迈了进去。我想买点什么?大脑运作了一番。怎么也想不起来我要买得东西。半生已过,我发现自己的记忆力越来越差。明明手里攥着房门钥匙,却把客厅,卧室,所有能找的地方,找了一遍。最后,钥匙竟然躺在手心,安安稳稳的躺着,甚至钥匙都被捏出一缕汗。
烧得菜里动不动忘了放盐,错将盐当成白糖,前一秒说得话,下一秒丢到耳根后。记不住,根本记不住。四十岁之前,我可以把手机号码的十一位数字,住宅电话的八位数字,只大略看一下,就牢牢刻在脑海,亲朋好友,左邻右舍问某个人的电话,我眉头不带皱一皱,给出答案。大凡我熟悉的人,生日时辰,兴趣爱好,我了如指掌,英文单词,读一读,也牢记于心。七大姑八大姨烂眼子二舅妈,对方哪年哪月哪日生人,有什么大事小情,人生故事,我一一列记在册。看一篇文章,一目十行,读开头知道结局。家里日常的花销,不用一笔一笔记录,我想得一清二楚。现在,我成功让大脑一片雪花飘飘,北风萧萧。不是不想记住,而是记不住。
俗语说,“关门雨,下一宿。”果然,黄昏时分,店里零星几个顾客打酒,我们是用铁舀子,一舀子满打满算二斤半,舀子伸入一口瓷瓦缸内,一旋,一掀,一挖,一拎,一提,缸里的酒,掀起层层酒花,高粱米的香气,一波一波,四级小风般扑来,撞你个趔趄,酒没落肚,醉意摇曳。酒的质感,得看酒花在杯子或者瓶中停留多长时间,酒花消失的愈慢,就证明酒的品质愈好。假设,酒花仅仅是昙花一现,此酒的层次不言而喻。另外,酿酒工艺也不同,有的复杂,有的简单。我刚来酒业,一开门,就被浓烈的酒味包围。两年后,我基本闻不到酒味了,不是嗅觉失灵,恰恰是久而久之,我已经被酒渗透,熏陶了。乃至我的每一根脉络都生长着汹涌,强悍的酒气。论酒量,我也不示弱。胃若愿意,五两六十度老白干没问题,五两老白干之外,再来一瓶啤酒,只此一瓶,不然,我准钻桌子底,不瞒你说,我醉过二次。一次是在作协组织的酒局,中午在天外桃源大酒店三楼三零八房间,那个房间很宽敞,能唱歌,也能跳舞。入席后,我对别人递来的红酒来者不拒,一口气抿了三大杯。杯子不小,玻璃杯。盛个三两不在话下,反正一瓶葡萄干红,我咕嘟了十分之九,站起身给人敬酒,我头重脚轻,目光模糊,世界在旋转,胃肠翻滚想吐,我急忙打电话让孩子开车来接我,我怕酒后张牙舞爪,丢人。儿子的公司距离天外桃园大酒店十几分钟,他快到时,发信息说,出来吧。我借口上洗手间,溜之大吉。事后,向主办人解释过了。我醉酒不唱歌,我哭,我也不清楚为什么哭,泪水一嘟噜一嘟噜,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哭着哭着,又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好像要把多少年积攒的疼痛,统统发泄发泄,我哭是哭,不骂人,不摔物什,不像有的人,醉酒了,砸碗摔锅,走路一摇三晃,还骂骂咧咧,将人家祖宗十八代搬出来,一个一个诅骂,骂累了,讨水喝。也有动粗的,打身边最亲的人一顿,骂骂咧咧得一下午,抑或不知羞臊,光屁股在大街上裸奔。我就哭,笑。我什么也不说,笑。舌头发板,眼神迷离。头一歪,靠着沙发就酣睡。睡一觉,太阳下山,我才苏醒。人醉酒后,躺下来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什么烦恼忧愁,生离死别,尔虞我诈,什么勾心斗角,此刻,全烟消云散了。酒也是好东西,至少醉了后,忘却人间的疼痛。仔细琢磨,酒也是毒药,多少人酒后乱性,背叛婚姻。多少事,酒杯一端,绿灯高悬?见了面,酒一喝,什么底线原则,统统下马。我呢?喝酒的次数,清的可数。在某种程度上,我讨厌酒局,凡事摆在酒桌说,也就变了味。不在酒桌说,在何处说?吹枕头风,被窝里说?认真思考,人在做,天在看。明人不做暗事,真人不说假话。光明磊落,坦坦荡荡做人做事,即使醉得一塌糊涂,东倒西歪,也无可非议。我下班时,小城的雨,淅淅沥沥落了。空气里拧一把湿漉漉的,腥咸味儿,夹杂着几家菜馆的烟火气。有人在路边等车,我走回小区。几年前的春天,我就这么走着走着上下班。我渴望有一盏灯为我亮着,有一个人对我的爱是个例外,后来啊,我什么也不期待了,期待越大失望越大,我看透了,要想不受伤害,离男人远一点。不是一棒子打倒整条街的男人,男人女人都有共性:在某种环境下,会变得。眼下有一个词儿:渣男渣女。哲人说,爱到最后,拼的是人品和良心。爱让人欲罢不能,生不如死,何必去走钢丝,一旦落入深渊,万劫不复。你不得不承认,很多很多男人女人选择不婚族,婚姻这扇门,门里的人想出来,门外的人想进去。经历了方醒悟,婚姻会令人伤痕累累,头破血流。我有几个证,作协会员证,结婚证,户口簿,驾驶证,哪一天,我要给你离婚证看看。不是炫耀,不是随波逐流,我只是想为自己活一回。
雨下了一夜,凌晨五点,我去洗手间,拉开粉色丝绸窗帘,推开窗,雨点,一滴一滴,慢吞吞的落下来。熬了一夜的路灯,照着湿乎乎的柏油路,光影底伫立的梧桐树,银杏树,一动不动,也许在打盹儿。麻雀在某一个枝头叫,麻雀叫什么人听不明白,谁明白呢?
我坐起身,浏览了几页苏童的《白雪猪头》小说,我突然想吃猪头肉,大铁锅烀得猪头肉,脱骨,软烂。蘸着蒜泥,斟一杯陈香酒,辽宁省老字号酒,吃一口猪头肉,呷一口陈香酒,一个人自斟自饮,赛过活神仙。也想写一篇,不,好几篇中短篇小说。快六个月了,我生命中的劫,足够我写一部厚厚的书了。
我打开手机文档,不假思索,落笔《昨天下了一夜雨》,我随心所欲,不管是小说还是散文,先写完再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