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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星星】向上的路(散文)


作者:满山红叶 探花,20822.92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64发表时间:2025-05-13 14:39:05
摘要:原创首发

我和小平坐了两小时四十分钟的绿皮火车到底省城的时候,天已经放黑了,西天上尚有一抹霞光挂在那。我们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人生地不熟的,捏一捏牛仔上衣里面兜内的三百元钱,我嗓子发干,想喝水。沈阳北站,那会子不气派,楼很老,车站旁有两棵桃树,开着粉嘟嘟的花朵儿,小风嗖嗖刮,吹在身上有几分凉意。没有多少人,五月初的老城根,有些冷清。不该如此啊?毕竟,这里有故宫,有博物馆,有影城,还有文学院,在鸭绿江路,我对沈阳别的记不牢,唯独文学院,我刻骨铭心的记着。那是我心心念念的文学伊甸园呢。有男人女人上前打招呼,拉我俩住他们的旅店。小平问了价钱,一宿十五块钱,房间狭窄,没洗澡的地方,没电视。我说,要不就凑合一下吧。咱们是出来打工的,又不是游山玩水。小平想了想说,好呗。
   小旅店在一个深巷子里,老巷子连个路灯都没有,往里走只靠几家窗口或者门缝透出来的灯光指路。女人显然就是老板娘,她没给我们登记,收了钱,简单叮嘱说,不要乱搞,有眼睛盯着。出了事,你们担着。能出啥事?十五元一宿,在老城也算便宜了。
   我与小平不在一个房间,我那间一铺小炕,躺下来腿都伸不直,蜷着睡。紧挨着我的邻居,一对二十来岁的男女,是不是情侣,不知道。坐了那么久的火车,又累又困,我什么也不想吃,头挨着油渍渍,黑乎乎的枕头,就迷瞪了。刚睡一会儿,我睡觉的炕和墙壁被撞得呼哧呼哧,一个劲的摇晃。接着是女人激昂的呻吟声,我被成功的吵醒了,邻居们闹妖,闹了一次就得了,不解渴,又来第二次。我忍无可忍,照着墙壁咚咚咚,擂拳头。我大声呵斥:邻居,轻点嘚瑟好不好?你们不睡,我得休息。没人吊我,我索性将脑壳埋在被子里,折腾到下半夜,月亮偏西了,世界才安静。我迷迷糊糊睡着了,凌晨五点左右,小平敲门,喊我。小旅馆上午九点时,你如果不退房,就得掏钱。本来兜里没多少钱,不能损兵折将了。另外,必须尽快找到工作。来省城是奔着赚钱的,头两年出去闯荡的金梅,翠翠,每次回来穿金戴银的,尤其是金梅,掏腰包翻修老家的房子,盖起二层小楼,她哥大金娶媳妇都是金梅拿得钱。金梅脖颈上,手腕,小手指戴得全是金货。货真价实,一克拉好几百呢。翠翠也不落后,给他父母翻盖七间大瓦房,有一天,他父亲刘老三突突突从县城开回一辆拖拉机,这玩意是个稀奇,大伙纷纷跑来欣赏,观看。人们知道刘老三是沾了翠翠的光儿,也值得炫耀,同样是生闺女的,别人家的女儿出去后,不但没赚到钱,还半途而废,跑回屯子。就有在省城的本土人,嗤之以鼻,说,两个姑娘家家的,靠出卖身体挣钱。笑贫不笑娼,你没钱寸步难行,你有钱,腋窝有狐臭,你放个屁都是香的。讨什么营生?手无一技之长,脾气还暴烈,遇到茬儿,我不得被白白捏死?
   在小旅馆旁边有家早餐铺子,我们走到铺子里,要了一碗玉米粥,一碟咸菜,一根油条。吃饭间隙,老板老板,一个老秃头,大脑袋像一把葫芦瓢,头中央地带光秃秃,一个地球仪似的,四周缀着一些头发。眼珠子叽里咕噜,精神头十足,一看就是个老谋深算的主儿。他上下打量我和小平,有意无意的搭话,不是这里的人,哪的?小平打了个哏儿,说,就附近的,没多远。我欲言又止,秃脑壳又说,想找活做?他的目光温和的扫向我,我点了点头,是,老板。秃脑壳说,会做什么?读几年书?我一五一十回答。小平朝我挤眼睛,我没理会。不明白她何意?秃脑壳说,我看你是个实诚人,正好我铺子缺人。我也不给你锅里锅外,别家店铺一个月三百,我也是。小平一听,急了。赶忙插嘴,老板,老板,你看看我,我也可以的。我不仅干活利索,我还会算账。对了,我早就会烧菜呢。我没多想,既然是一起出来的,讲好的同甘苦,共患难。我在,小平不在说不过去。我说,是啊,老板,小平做菜好吃。您要是让我留在铺子里,也带着小平。
   秃脑壳用眼角扫了一眼小平,不不不,姑娘是个厉害人,我的庙小,供不下你这尊大菩萨。
   我吸溜吸溜一口气喝完玉米粥,抹抹嘴,老板,您要么我们都留用,要么我们走人。
   秃脑壳说,省城好比是一片汪洋大海,餐饮业,其它行业不计其数,姑娘就自己寻个更好的活儿,见秃脑壳语气坚定,没有商量的余地。小平剜了我一下,清清,那我走了?我确实需要这份工作,尽管起得早,凌晨三点得起床,工资不低。我纳闷秃脑壳为什么讨厌小平?我留下的话,小平百分百恼。我还是和小平一前一后走出秃脑壳的铺子,先找了一个比较便宜的租房住下,安顿好后,彼此分头找事做。
   白天出去,晚上披星戴月回租屋,小平很快找到一个歌舞厅侍应生的工作,我兜兜转转在鸭绿江大街,一家烤红薯的摊子前,和秃脑壳重逢,他是去菜市场买菜,我说了没找到合适的工作,秃脑壳说,你犹豫什么,来我铺子帮忙吧。就这样,小平在歌舞厅上班,我在早餐铺子。
   我是凌晨三点就得起来,去秃脑壳的早餐铺子,炸油条,蒸包子,拌小菜,煮茶蛋,煲玉米粥,小米粥,各种粥。忙得团团转,小平和我恰恰相反,我上班,她才下班。常常是呵欠连天,房门钥匙转动着锁孔,空灵且凌厉。没办法,我不好说什么?工作需要,两个人自从来到省城,有了各自忙碌的空间,很难在一块走一走,吃吃饭,偶尔的一次两次,也是各揣心事。我发现,小平开始变了,学会抽烟。不久,她的脖子上有了筷子粗的金项链,以前,我还能在凌晨三点或者五点看到她一身疲惫的回家,后来,她一周,半个月的不见踪影。那时候她有了手机,诺基亚的,我没有。再后来,小平回来一次,请我吃沈阳老边饺子,说很有名的。她自己带了一瓶酒,我记得是五粮液,我对酒没研究,女孩子嘛,不关注那个,我不喝,她倒是喝了半瓶,人没咋的,没醉。说了很多很多话,她说,我听。我俩互换了角色,以往我说,她听。她说着说着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最后,她语重心长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和我拥抱了一会儿,说,清清,你是对的。咱们就该自重,我不懂她什么意思。过年那阵儿,我拿着一年的工资,给父母带了老边饺子,锅包肉、白血肠,熏鸡架。小平却说,她回不了,歌厅很忙。
   第二年开春,我还是在秃脑壳的铺子做事,不过,这时候,秃脑壳开了一家饺子馆,关了早餐铺子,全力以赴打理饺子馆,招了几个服务员,交代我做领班,带着他们招待顾客。闲下来的时候,会想到小平,不知道她眼下怎么样?有一天,饺子馆下午生意淡泊,我按照小平留下的地址,找了过去。那家歌舞厅已经换了主人,原先的那个老板不干了,至于小平,这位新老板也不认识。秃脑壳为了联系我们方便,给每个人配了一部手机,虽然不是品牌的,也值得高兴和感恩。拨打小平的手机号码,显示是空号。
   我在省城遇到现在的先生,我们步入婚姻殿堂,按揭贷款在沈阳买了楼,尘埃落定。头几年坐火车回南河屯,探望父母。听母亲说,小平离婚了,带着儿子过。为什么离婚,好像是对方出轨。小平一百四十斤的体格子,瘦成一百零几斤了。每个人的人生是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我是,小平也是。我没资格评判小平所走的路,我只想安静的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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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向上的路》以细腻的笔触勾勒出城市化浪潮中女性命运的浮沉,在时代褶皱里展开一幅充满生存韧性与人性幽微的画卷。文本构建了"绿皮火车—小旅馆—早餐铺—歌舞厅"的叙事空间链,每个场景都是命运的分岔口。清清与小平如同镜像双生:清晨三点炸油条的烟火气与子夜歌舞厅的霓虹构成时空对位;秃脑壳递出的沾满面粉的手机与小平的诺基亚形成物质符号的互文。这种复调结构暗喻着传统与现代的撕扯,在"凌晨三点"与"呵欠连天"的错位中,两股生命轨迹渐行渐远,最终化作饺子馆蒸汽里模糊的倒影。从翠翠家的拖拉机金光到小平颈间的金项链,"金"既是财富图腾,也是灵魂镣铐。当清清将老边饺子裹进行李时,"金"完成了从炫耀符号到情感载体的转化。‌食物符号‌:玉米粥的质朴对应五粮液的迷醉,熏鸡架的乡土气味消解着诺基亚的科技冰冷。早餐铺的蒸汽与歌舞厅的烟雾,在物理空间交织出生存哲学的对峙。小平从"一百四十斤体格子"到枯瘦如柴的形变,与清清在案板前日益精壮的手臂形成对照,肉身成为丈量生存重量的标尺。"嘚瑟""秃脑壳""突突突"等方言词汇的镶嵌,构建出独特的东北叙事腔调。这种语言策略在"地球仪似的秃顶"这类陌生化比喻中更显张力——当世俗经验遭遇诗性想象,市井人物的精神图谱被解构成荒诞而真实的存在。老板娘"有眼睛盯着"的警告,既是现实威胁,又似命运谶语,在俚语中升华为集体无意识的回声。文本始终保持着克制的叙述距离:小平在歌舞厅的遭遇如未显影的胶片,离婚缘由仅用"对方出轨"轻轻带过。这种留白恰恰形成强大的叙事黑洞——当金梅的二层小楼投影在屯子的黄泥墙上,当五粮液的酒液在饺子热气中挥发,那些未曾言说的挣扎与沉沦,化作沈阳老城墙砖缝里的青苔,在沉默中蔓生着震撼力。鸭绿江大街的烤红薯摊与文学院的伊甸园构成精神空间的二重性,暗示物质生存与文学梦想的永恒撕扯。最终清清在按揭楼房中的"尘埃落定",既是向上的抵达,也是另一种困顿的开始——当绿皮火车的摇晃凝固成商品房的混凝土,向上之路的尽头,或许正是新一轮精神漂泊的起点。好文推荐欣赏!【编辑:燕双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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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燕双鹰        2025-05-13 14:40:21
  感谢作者赐稿星星,问好老师,祝创作愉快!
自强不息,厚德载物;诗情画意,悦读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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