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过往】朱颜辞镜花辞树(散文)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这是清代王国维词《蝶恋花.阅尽天涯离别苦》当中的凄美句子。词的意境唯美且令人不由自主地伤情、美人迟暮,不敢对镜,繁华凋落,美好成追忆。纵然曾经一树繁花,可是雨丝风片乱花容,飘洒成花雨阵阵。美的陨落,总是很令人伤感啊!
花树却从不理会人类的伤感,只管一树一树的花开,一簇一簇的绽放,一行一行的璀璨,让一树红一树粉一树黄迅速缤纷这个世界。白玉兰总是打头地招呼春天,在枝头擎着无数的杯盏,作出预采仙醪状。等紫色的玉兰也逗笑春风翩翩舞,然后两种花色的玉兰就开始模拟仙女散花状,簌簌落满一地。那樱花如梦初醒的样子,迅速让树冠成为硕大的花伞,紫荆争先恐后地璀璨了枝条,一簇簇的艳姿亮了过客的眼。等油菜花也大片大片地描绘春光,人间的春天才算要逐渐圆满。
可惜的是,没有来得及仔细倾听春天的花语,烂漫了春天的百花就蔫了精神。继而落红成阵,花殇牵动无限离愁别绪,让人心头涌起伤感。春天存在的意义,宛如花下打盹就势做了一个彩色的梦,还没有来得及随着色彩摇动一下诗情画意,那些花团锦簇就像鱼摆尾一般,甩破涟漪之后连一个水泡不再泛起,当初的那种升腾瞬间转化成沉寂。如梦初醒的我开始寻找春天的时候,春天早已沿着岁月的轨道,做出了告别的姿态。我在这个春天,没有见到燕子绕梁或者集会在电线上,没有见到黏在花心的蜜蜂,没有见到花丛间舞动的流连戏蝶。仿佛断断续续做了一个不清晰的梦,有一些梦的碎片,却都是无主题变奏!为什么春天突然少了许多许多美好的东西,人却莫名其妙地多了心灵的沧桑?皱纹与白发,到底是醉心红尘的标志物,还是曾经灿烂一时的青春的墓志铭?
春天的最后一天,我独自坐在沭河公园北部的石头椅子上,看沭河沿岸曾经被朔风漂白的芦苇。芦苇们穿越了隆冬立在春天里摇曳着躯体,见证春风又绿沭河岸。看风卷花片跌落在日光斑驳的林荫小道。也看那个孤独的女人伫立在一棵即将落尽花朵的海棠树下,泪流满面地仰望苍穹,任花片粘满青丝。那种无助就如同我的感伤。任何一种别离都是一种牵动灵魂阵痛的无奈,越是不舍,越是凋零。如果落花时节恰好切合了人的心事与悲伤,那么那种飘飘洒洒就是伤春人的六神无主了。落花是花树的眼泪,她哭着告诉花树,我只负责灿烂一时,凋零是不可避免的宿命!结出硕果是你以后的事,等待收获也是你的事。这时候我忽然听到了我灵魂的啜泣声。原来我才是那个应该痛痛快快随着落花恸哭一场的人。一棵开花的树繁华落尽,便是我人间清醒的高光时刻。很多期待是流沙,滑落在指缝间,用春天的落花办了一场葬礼。
然后我与春天分道扬镳。春天的倩影,再也想不起半点模样,自此,我开始在夏天里迷失自我。当然,夏天的芍药、月季也开得轰轰烈烈了。会有另一波花事次第绽放,但我还是更喜欢春天那种绰约与随意的花开。尽管“最是人间留不住”,并且朱颜已改花也别树,可是总有那一簇簇一列列赤橙黄绿青蓝紫,刻在记忆里成为经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