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见证】【星月】没有血缘的亲情(散文)
某天经过垃圾池,看到一个拾荒的老妪,过后才想起她曾和我做过几天邻居。她的晚景为何如此凄凉呢?后来听一个知情者说:她和她的老头儿是半路夫妻,婚后俩人单独居住,作为家庭主妇的她,全心全意尽着妻子的本分,为老头儿的子女减轻了不少负担。因为老头有退休金,生活上和儿女没有什么瓜葛,也就少了一些矛盾和是非。可是老伴先她去世,两个儿子就把这个“后妈”逐出了家门。虽然这两个儿子都是县城工作的干部,但谁都容不下一个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无依无靠的她,就像飘零的树叶失去了归处。她的处境引起旁人的同情,有人诅咒老头的儿子没良心,有人感叹女人做后妈是人生悲剧。
老妪的遭遇,使我想到了另外一个人——大婶儿。
大婶儿是我老公大伯的续弦妻子。她进门的时候,大概四十多岁,中等个子,清瘦干练,典型的农村妇女形象;大伯年过半百,身材瘦高,言谈儒雅;且精通医术,在乡镇卫生所工作。也许在外人看来,二人不是十分般配,但鞋子穿在他俩的脚上,合脚与否只有自己知晓。
来自山村吃过苦的大婶儿,朴实能干,勤劳节俭,屋里屋外干活都是一把好手。家里的几亩农田被她打理得像模像样,大伯常爱怜地说她像个铁人,从来没有懒惰的时候。每天早上起来,婶子都要给大伯煮鸡蛋、冲奶粉、热馒头,一日三餐按时按点,对大伯生活照顾有加。有她的陪伴,大伯身心愉悦,出出进进嘴里哼着小曲儿,幸福和满足洋溢在脸上。
大伯家有五子,大婶儿来时,老大老二已经成婚,其他三个儿子还没有独立生活。起初,虽然五个儿子对初来乍到的大婶儿并不排斥,但毕竟存在距离感,都是以姨相称;随着时间的推移,相处时间久了,彼产生了情感的依赖,他们就自然而然改口,叫“妈妈”了。陆陆续续,孩子们在城里有了工作,成家立业,家里就剩大伯与大婶儿相依为命。
每逢周末或节假日,大伯的几个儿子都会带着妻儿回家,婶子乐此不疲地给他们做家常饭,使其感受回家的快乐。孩子们回城的时候,她把自己种的不管是大葱还是蒜苗、青菜什么的,见样分装给他们带回去。菜不是那么值钱,却盛满大婶儿的诚心诚意。那时我回婆家,听说大婶儿一年养一头肥猪,过年时把猪肉每人一份分给孩子们,我就从内心对大婶儿生出敬意,也为大伯一家融洽的生活而高兴。
十多年前,大伯因病去世,我以为大婶儿会因此离开,或者……
然而,我的测度纯属杞人忧天。没有了大伯,大婶儿仍然勤劳肯干,照样种地,上山采药,把庭院打扫得干干净净,像生母一样替孩子们守护着养育了他们的农村“根据地”。几弟兄与她的关系更加密切,这个给她钱花,那个给买衣服,还翻修了老宅,盖了新房,大婶儿逢人就夸几个儿子对她多么的好。农闲时候,她会去城里儿子家小住,帮他们照看孩子。大婶儿就像一个圆心,几弟兄因她的存在形成一个完整相连的圆。又到年节时,大家回家欢聚一堂,院子里子孙欢闹,厨房袅袅炊烟讲述着这里的过往,饭桌上普通的家常菜肴是“妈妈”的味道,凝聚着一个大家庭的浓浓亲情。
那年春天回乡,我去田园散步的时候,遇见了大婶儿和老大媳妇。婆媳俩头对头蹲在菜园里,一边聊天一边割韭菜,她俩就像一对相依相偎的母女,彼此透着一份真挚。阳光下的身影,是那般和谐、自然,质朴——这人世间最美的画面,让人深深感动而喜欢。
前几天在村广场前,我又遇见了大婶儿,她在和几个老人坐在树下乘凉。年过七旬的她,精神面貌使村里的同龄人不可及。也许是前世注定的缘分,大婶儿与大伯一家人相遇一起,一同把平凡的烟火日子写成了诗,阐释了血缘之外亲情的珍贵。大婶儿幸运而幸福。她就像她家门口的那棵老核桃树,虽然历经岁月风霜,但在亲情的阳光雨露浇灌下,依旧枝叶繁茂,果实累累,鸟雀枝头安家,放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