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篱】荠菜——心中的那一缕情怀(散文)
五月是春夏相交的季节,一天天地从公园路过,看着迎春、杏、樱匆匆开过,转眼丁香又红满了枝头,还有稠李子那一串串的白花带着沁人的香气挂了个满树,喜欢这份招摇,我欣喜地感觉着春天最美的脚步。今天却突然发现,地上的荠菜也毫不含糊地开出了一片片的小花,不由心中一阵怅然,原本说了多少次去挖荠菜尝鲜的,如今却冷落了她。
“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辛弃疾这一名句有着深厚的生活底韵,也有着独到的眼光。荠菜是春天生发最早的野菜之一,打春出土未及立夏就开花了,一旦开了花,她就与春天一块老去了,而老去了的荠菜也就无人问津了。其实,荠菜也是一年三季生长的植物,发芽、长叶、开花、结籽,不停地周而复始循环着,直到严冬的来临才蛰伏下来,等待着春风的召唤。但人们的尝鲜只在乎春天,所以通常以为荠菜只生长于春季,过了春季也就淡忘了她。
与荠菜结缘来自于母亲。是母亲在最艰苦的年代里教会了我辨识野菜,许是让我早些学会赖以生存本领。小时候,跟着母亲挖荠菜是一种生活中的常态,一般是吃得了饭,就应该出门了,那时在大院里住,大院占地面积很大,菜地、鱼塘、树林都在其中,野菜自是不少。特别是荠菜,长相差异很大,色泽也不相同,母亲在教我辨识的同时,还会揪下一片叶子让我尝一下味道,促使我从形、色、味三个方面形成立体印象。正是在母亲的指点之下,竟然让我将辨识各种野菜的秘诀烂熟于心,成了一种融于血脉中的东西。
从上小学开始,挖荠菜就成了家中唯我特有的工作,放学、放假,只要有空,就会拎着小篮去挖上一些,直到家人喊着吃饭才肯回来。挖荠菜是有一种情怀在其中的,那种说不太清楚的情结里有着一份属于母亲的嘱托。其实挖荠菜母亲并没有专门的吩咐,只是荠菜在餐桌上的表现,让我感觉到了母亲对她的那种特殊的情感,于是心生动力,才持之以恒。直到下乡前,邻居们来送行,无意间对母亲说出“以后再也吃不上你儿子挖的荠菜了”,才顿悟出这些年自己承担了怎样的责任。挖荠菜应当说还有一份喜欢独处的自在,因为有了挖荠菜这个正当的理由,可以用那个时间去关心河塘里的鱼虾,树上的知了、牵牛,还有吸引人的蛐蛐、蚂蚱,可以躺在地上,望着天上的云胡思乱想。直到今天,我和家人去挖野菜仍然是带着这些个动机和情怀,只是多了一个教导孩子们爱上野菜的任务。
挖荠菜准确的说应当是“挑”荠菜,工具以细长的头上有刃的铲刀最是趁手,轻轻地从荠菜根部斜着下刀,然后刀向上一挑,荠菜就跳出来了,用其他工具均无法体现那个“挑”字。用“挖”来定意这个动作想是工具笨拙了一点,下刀深了一点,那是对采撷根茎植物而言的,对付荠菜就显得事倍功半了。挖野菜分品种而选择工具是必要的,江南名菜野生马兰和草头的采取,那是用剪刀为好的,因为只要它最嫩的芽尖。在东北去采山野菜诸如蕨菜、刺五加芽、柳蒿芽、刺老鸦、黄瓜香等等,大多都是徒手而采,用“掐”或是“薅”最为贴切。我挑荠菜的刀是用捡来的断钢锯条打磨成的,用起来轻快顺手,钝了只要在石头或水泥地面上磨蹭几下就锋利了,相当省事。离开家的时候,那把自制的小铲刀连同那个常用的小篮子顺手挂在了阳台的墙上。回家探亲看见它,忍不住要拎着它去院子里那些记忆中荠菜最多的地方看上一看,去找一找小时候的那种感觉。
荠菜既可以食用,还可以入药,有明目、利水、和脾、止血等功效。其实在我心里,只有母亲说的可以充饥保命的功能最是重要。说道荠菜当然与吃紧密关联着,荠菜的做法相当多,但对待她南北方的差异还是很大的。北方人到如今对荠菜仍然停留在尝鲜的层面,仅仅是在春季随着她的生发而动,而且特别的敷衍,不论是真是假,形象即可,买回家包顿饺子就算达到了目的。山东可能将她用在温饱的操作上想得更多一点,从电视上看到昆嵛山的旅游片中,有用荠菜做豆沫子待客提升游客的新鲜感的报道,还有陕西的特色小吃荠菜麦饭等等。应当说,对荠菜理解最深的当属南方人,他们早已将荠菜列入了家常蔬菜,并经过改良常年种植,菜场四季皆有荠菜的供应,饭店常备与荠菜为伍的美味佳肴。上海小店中的荠菜馄饨便是统领各类馄饨的上品,并成为了最有影响的上海小吃品牌。而荠菜豆腐羹、荠菜炒年糕、荠菜炖山药等一些传统家常菜,也俨然成了沪上高中低档菜馆少不得的菜品,真可谓上得了厅堂,下得了草房啊。
荠菜本身具有一种特殊的鲜味,是需要悉心品味和把握的,由于对此味道的理解,催生出了林林总总的菜肴和点心,而在这种理解的背后往往又倾注了对荠菜那种深厚的情感。荠菜作为野菜中的精灵,在给人带来味觉上惊喜的同时,还会在瞬间让人产生味蕾上的诱惑和依恋。而正是由于她的加入使得菜品味道的层次感更加丰富多彩,素素相宜而淡雅、荤素相融而鲜爽、宜主宜辅而谦和、宜炖宜拌而洒脱,特别对那些喜爱荠菜的人士来说,从中体味的又不仅仅是美味了。
2025年5月14日原创、5月16日首发江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