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见证】盛装舞步(微小说)
场上的男人似乎和别的选手没有什么不同,头戴黑色阔檐礼帽,身着燕尾服,脚蹬高筒马靴,除了年龄大点。他的马似乎也没有什么特点,如果非要找出来一些,那就是毛色有些暗淡。
我身边的青年站了起来:“加油老马。”我听到他低低的声音。这里是盛装舞步马术比赛的现场,讲究优雅和从容,他并不能够像在一些球类运动的现场那样高呼。
“你认识这位选手?”我看了他一眼,这年轻人大约三十来岁,气质儒雅。他坐下来,并不说话,只盯着赛场。
“他看起来年龄有点大了,那匹马也是,我觉得获胜的希望不会很大。”
年轻人瞥了我一眼:“在我心里,他已经获胜了。”
什么?我有些惊奇,他却转过脸去,不再理我。
场上,男人和马缓缓而来,我渐渐静默了。
除了是一个马术爱好者,我还是一个所谓的作家,作为一个作家,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写出经典之作。场上的这个男人和这匹马,让我产生了创作冲动,似乎某些描述性语言在跃跃欲试。
片段一:一人一马,从远古蛮荒中走来,脚下有险滩,前路有急流,远处有高山横遮,隐约见野兽四散,这人,嘴角挂着淡笑,这马,意态从容……
我摇摇头,笑自己太富有想象力,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骑手而已。却又控制不住片段二出现:
风萧萧,雨沥沥,乌云在天边蔓延。马载着人,人背着剑,剑欲脱鞘而出,铮铮作响,却无血腥肃杀之气,只见勃勃奋发之姿……
回过神来,我又笑,这是盛装舞步的赛场,这是起源于宫廷的一种比赛,向来都是讲究气定神闲、风度翩翩,怎的就让我想象成了武侠大片?
“他做到了,他做到了!”我身边的年轻人低喃着,我听出来他在哽咽。
“他是你父亲么?真是不错呢,人马合一,就是这个境界了。”我能理解这年轻人的激动,一个老男人,一匹看上去不那么出色的马,共同完成了极具和谐之美、力量之美、抗争之美的盛装舞步。
“他和我同岁。”场上的人和马正在退场,年轻人扔下这句话也匆匆离去。
我,凌乱了一会儿,开始在脑中虚构故事,关于这两个同岁的男人的,怎么构思,都不得圆满。
老男人,不,是那个看起来有点老的年轻男人拿到了冠军!
新风格的盛装舞步得到了认可!
我到底还是完成了一篇有关这两个男人的小说,采用了新的创作手法,以盛装舞步的赛场为背景讲述一个励志情感故事。
这篇小说以其新颖独特和表现出的真实感引发文坛广泛关注,我也有些洋洋自得,也许,这篇佳作将作为经典流传于世呢。
再次见到这两个男人,是在一家马场。
坐在轮椅上的,是那个冠军,推着轮椅的是那个年轻人。
“你好。赛场上我坐在你旁边,还记得吗?”
年轻人点点头,并不说话,反而是那个轮椅上的,发出爽朗的笑声。
“这就是那位预言我不能获胜的先生吗?陈医生。”
我一怔,随即有些脸红。
“是我无礼了,您的表现无懈可击,等等,您,您说他是医生?”
“是呀,自从我查出癌症,就一直是陈医生在治疗。是陈医生让我有信心再次走上赛场,拿下冠军的。”
“哼,别说好听话,不让你上场,你干么?”
“哈哈,陈医生,你就不要翻旧账啦,你看,现在多好呀,我的梦圆了,你的梦也圆了,癌细胞也不见了。”
“什,什么?”我瞪大了眼睛。
“是真的,先生,昨天给老马检查,那些癌细胞真的不见了,我学医的最大梦想,就是打败癌症,我以为老马会失败,也会让我失败,没想到……”
“别叫我老马,那个才是老马。”冠军又哈哈大笑了几声,指着马厩里的一匹马说。
是那匹毛色暗淡的冠军马!
“这匹马,是我的榜样啊。”陈医生推着冠军去看冠军马了。
这匹马也有故事么?
“这匹马曾经被医生判了死刑,冠军亲眼看着它从奄奄一息熬了过来,又一点一点恢复了健康。冠军得了癌症后,要上赛场,别的马不选,就要它。大约,他觉得,马也有梦想吧。”马场老板告诉我。
“姜老师,您能给我们做一场报告吗?关于您的那篇小说。”有文学青年打电话过来热情地邀请我。
“还是不了,我正在反思这篇小说,它,太飘了。”
我确信,直到现在,我才真正看懂那场盛装舞步的比赛。
我也确信,我离梦想的距离又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