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丹枫】麦会(散文)
“小伟,你打来的电话真是个好时候,咱凤珍妹妹刚到家里来,叫爸妈到她家去看戏哩。”嫂子在电话中和我说着这些。
每年麦会唱大戏,叫爸妈到她家里看大戏,和妹妹她艾岗乡政府为老百姓准备麦收而举办的这种集市活动一样,皆是妹妹雷打不动的“铁律”。麦会的烟火气十足,妹妹叫爸妈看大戏的积极与热情,宛如一部人间真情剧的缩影。
和妹妹这次的话唠,时间长久,且无乏意反则添趣儿生情。越唠趣儿更深,越唠情更浓,将我们儿时的快乐,话唠得淋漓尽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令人怀念的童年。若不是恰巧妹妹须在下午四点钟赶点接孙女放学回家,我姊妹俩不知道又会唠叨于何时是个结束。
妹妹和我唠起她小时候一次到艾岗看夜戏走丢的囧事儿。
她说,当天晚饭后,妹妹由姨姥姥领着,和着她女儿、我们的玉霞姑,儿子国庭叔等四人,顺着村子后到洪山庙村那坡儿麦地的一段斜路,到艾岗赶夜戏。戏场就设置在当年的艾岗面粉厂内,夜里的面粉厂内没有灯光,倒是有两座坟茔。尽管那年月的戏台子上有灯光,也仅仅是能照到戏台子附近的周边,戏台子下面不远处依旧是黑乎乎的。尽管,看戏的人也多,一旦想到那两座坟茔,心里边还是打怵、害怕。毕竟,那时候的妹妹才十一二岁的样子。
到过戏场后,姨姥姥向东走,妹妹向西走。后来,姨姥姥和玉霞姑又向东走,妹妹又向北走,国庭叔矗在一个卖油条摊儿那儿好像一直没有挪动。戏场内的人特别多,是人挨人、人拥人的挪动。不觉间,四人走散了。一时间,见不到姨姥姥她三人的妹妹,当时就急的哇哇嗷嗷的敞开嗓子地哭,一直地放声大哭,并茫无目的的来来回回地寻找着姨姥姥她们。而姨姥姥她领着玉霞姑和国庭叔也是一边高声喊着妹妹的名字,一边茫无目的的来来回回地寻找着。妹妹告诉我说,印象中的国庭叔是矗在一个卖油条摊儿那儿,好像一直没有挪动。结果,找过去后也不见其人。妹妹依旧在放声大哭,依旧在茫无目的的来来回回地寻找着。其实,她们两拨人都很急,尤其是姨姥姥的心情更是急切。在最后,是姨姥姥听到并顺着妹妹的哭声才找到了她。妹妹和我深情地说,这件事,是她一生当中,是注定不会忘记的事情……
麦会结束的次日中午,妹妹和我电话里说,已经好多年了,会场卖东西的确实不少,就是没有了我们小时候的那些农具了。卖衣服、卖布料的也不多见,卖零食、小吃和日用品的商家倒是不少,但是,买东西的人可是少多了,也没有那时候的情景热闹了。毕竟现在买东西也比较方便,不像我们小时候物资匮乏的样子。到了麦会的集市上,看到啥东西都是新鲜的,看到啥东西也都想要,就是没有钱买。看到人家买个凉鞋和扇子都羡慕的了不滴;看人家吃水煎包、喝胡辣汤,都嘴馋,馋到了馋涎欲滴。
妹妹所言极是,后来,我也提及到儿时到了戏场不去看戏去追觅自己心仪的事儿。像看二分钱一本的连环画册;喝一分钱一玻璃杯的红糖茶水;还有那些令我们小孩子们嘴馋的豆杂馅、炒凉粉、米花团,烧饼、油条、水煎包,再配绝味特色的胡辣汤;还有花生、瓜子,没有我们小孩子们不馋的。
那年代,不是一家穷,大家差不多都一样。平时,受良好家风与家庭氛围影响,再加上物资匮乏,买什么东西也基本上都是凭票购买,平时很少有机会儿享用到这些,就连二分钱喝一杯的红糖茶水、壹分钱看一本连环画册的事儿,也是一种奢侈,是真舍不得,想买根油条喝碗胡辣汤,更没有想过。我从小就喜爱看连环画册,又舍不得花钱,见别的小朋友坐在地上专心看连环画册时,我就或左、或右、或后侧矗立于不远处,更专心地偷瞟或盯着连环画册的页面。其实,有时候被发现了,也不太紧,他们大部分都不在意这些。如果碰到小气些的不让看,印象中的我好像也没有啥尴尬的,知趣的离开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像《两个小八路》、《英雄孤胆》、《吉鸿昌》、《最后八个人》等多部连环画册都是在那个年代里看过的。
无论在中午,或者是在下午回家的路上,途经小麦地和看到金黄色麦穗后,仿佛能嗅到青黄相间的麦粒子诱出来的股股清香,肚子里也会发出咕噜噜的声响。那种场境,说不上是饿了,还是嘴馋了。心境使然,就会随手揪到一把金黄色麦穗,一边走着路,一边相互揉搓于两手掌间的麦穗子。也就十多下的工夫,见麦穗梗、麦粒与麦芒逐渐分离后,取出麦穗梗,再将两手掌与十指稍向内微曲且双双互捧在一起,两手上端虎口处留出十公分左右的口缝儿,下端是不留缝隙的互在一起。此时,一边用嘴吹动着手掌内的麦粒与麦芒的混杂物,一边观察且见大部分的麦芒被吹出手掌心,麦粒子留在手掌内后,再观察麦粒子上是否还有麦芒。如果有,再在两手掌内相互揉搓,将麦粒子与麦芒完全脱离后,再在两手掌形成的掌心内上下扬动同时,用嘴朝着上下扬动的掌心、合适部位,继续、适时吹动麦粒,令麦芒与麦粒子彻底、完全分离。扬手瞬间,将已经伺弄干净的麦粒子送进口中,满嘴的喷香,真是醉人的享受。如果是先前用火烧烤一下子,再照着上边说的伺弄好吃麦粒子,口感会更好,味道也会更喷香。
那天,在一旁的老叔也感怀地述说着他在代销店期间的一些紧俏货,煤油四毛六分钱一斤;鸡蛋是四分钱还是五分钱一个;白糖八毛钱一斤……全是我们那六七十年代的紧俏、硬通货。
我们上小学写作业买的那种整开整张的白纸,也仅仅是五分钱一张,能裁成三十二开的小本子。花上一毛钱买上两张白纸,用针线缝成两个本子,一个是数学作业本,一个是语文作业本。我们在使用的时候,只需要找上语文与数学各一张印刷品的作业纸张,并蒙在白纸的下面,在白纸上写作业,一点儿也不影响我们的学习效果。那时候的老师,也没有啥要求,只要能按时完成作业就行。记得在小学三年级时候的牛凤彩所用语文作业本纸张,是使用祭奠的黄冥纸做成的,人家的学习也一样好!还有,就是我自己,曾经用积攒的香烟盒外包装纸装订起来,在白色的那一面上写字做数学题,同样能达到学习的目的。
农历四月中末间的麦穗黄、临近小满节气之前,小麦等夏熟作物即将成熟,预示着即将进入收获季节,乡镇级政府会选择在此期间为老百姓们需要提前准备各种农具、食品和物资,举办一次这样的盛会。我老叔在家乡的那年代,是一位有文化和一定影响的人物,他是当年生产队代销店的人,还做过生产队的会计,算是那年代的“大红人”。当我好奇地问,麦会从什么时候开始时,老叔告诉我说,麦会的起源可以追溯到传统的农耕时代。那时候由于生产落后,物资交易市场主要是在集市上。就像我们小时候六七十年代的麦会上,有唱大戏、玩杂技的,有卖农具、零食小吃的,更有卖日常用品的,包括理发、买鞋买衣服等,可谓是应有尽有,无论想买啥东西,基本上都能够在麦会上置办齐全。所有这些,主要是一种祈求丰收的重要仪式。这些年的麦会,确实没有以前热闹了,少了好多的烟火气。平时的想吃啥用啥,超市和网上都有。那时候收麦需要半月二十天,甚至一个月也收不利索,现在收割机到地头,三两天就能麦罢,根本不需要再用传统的镰刀农具到田间割麦、用架子车拉麦、在场里摊场撵麦、更不用扬场晒麦了。原来那些常用的架子车、网包车,小扬杈、桑木杈,刹车绳、扬场锨,掠扒、推把,镰刀、大扫帚的等等农具,也差不多都不需要、甚至是绝迹了,但是,被世代沉淀下来的“麦会”习俗,依然被保留并传承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