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见证】【浪花】夏雨荷情感记(小说)
再次记起小雨荷,只愿她平安快乐,永远是出水芙蓉!
——题记
一
夏家有一顽皮女,名曰雨荷。虽算不上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但也四肢俱全、五管端正。时下正值芳龄,二十有八,待字闺中。提亲的人虽没踏破门槛,但也隔三差五有媒人进进出出,看得人眼花缭乱。雨荷属马,心高气傲,酷爱自由。人前人后信誓旦旦,不到三十佳龄,绝不嫁作他人妇。奈何父母之命不可违,这不,于花季之夏,拉开了相亲的序幕。
“小雨荷,小雨荷……这丫头一大清早的,跑哪里去了?”
雨荷的母亲唠叨着,寻找着。看着已到门口的媒人和今天的男主角,一天里最凉爽的时候,雨荷的母亲却汗流满面了。
此时的雨荷正在郊区稻田里化妆呢。看看太阳,“差不多了。”雨荷自言自语,她走出稻田,踏上回家的路。在家门口,雨荷看着一屋子人惊讶无比的表情,知道自己“成功了”。
雨荷及腰的长发凌乱无比,被几根稻草胡乱地捆在脑后,刘海上还沾着些许露珠和泥巴。身上穿的是翻箱倒柜找出来的,大概是她十六岁时穿过的破旧衣服,就这样草率地裹着青春怒放的身体。一条已经褪了色的牛仔裤被剪去了半条裤腿,左长右短的立于膝盖之上。沾在裤管上的泥水顺着裤子零落的纤维,一滴滴落在满是泥巴的脚丫上。
看着那个想做她婆婆的阿姨微微皱起的眉头,雨荷的内心得意极了,但瞥见母亲阴沉的脸和隐忍的怒气,她知道母亲生气了,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可淑女终归还是要上场的:“大家好,我就是……”
雨荷用乞丐式的优雅向客人打着招呼,一脸盈盈的笑意。然后雨荷又转向母亲,“妈,昨天我看稻田里有很多杂草,今儿就趁着早凉去拔了,没想到回来迟了。”
母亲尴尬地向大家解释:“这丫头,干起活来就不要命,还不快去洗洗!”
“哦!”雨荷乖巧地应答着,转身经过今天男主角的身边时,偷偷瞄了一眼,窥到了其忍俊不禁的表情,那微微皱起的眉,那……哈哈,哈哈哈!雨荷好不得意……
三天后,雨荷收到了一封来自本市的书信,字迹潇洒而陌生,拆开信件,原文如下:
尊敬的夏雨荷小姐:
您好!
我是那个几天前和你有一面之缘的男孩,曾闻夏小姐温柔善良、贤淑端庄。可那日我目睹了您的风采,所见与所闻可谓大相径庭。
说句实话,我那天相亲的目的,只是想为老妈讨个能干的儿媳,此举并非我所愿。因为我刚从学校毕业,不想刚出狼舍就入虎窝……
婚姻乃人生大事,望夏小姐三思。
此致
敬礼!
落款是“陌生男孩”,连个日期都没有。寥寥数语差点把心高气傲的雨荷给气晕了,她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回了信,告诉他,别说她夏雨荷现在不想嫁人,就是想嫁人,另一半也绝不会是他,让他把心放在肚子里好了。雨荷还在信封里夹了35元6角的人民币,因为那个男孩子来他家时买了水果,雨荷放称上称了,告诉他,她所给的是现在市场上的最高价。想着对方生气的模样,雨荷觉得心里特别爽。
再后来,他们信来信往,唇枪舌战,斗了半年多。再后来他们称兄道妹、谈诗论词好不快哉!男孩也曾试探性的问过雨荷一些问题,雨荷总是装疯卖傻避而不答,只是哥长哥短叫得更勤了,男孩不笨,他知道雨荷的心思。
两年后,男孩有了女朋友,给雨荷的信件却更加频繁起来,字里行间总有些淡淡的忧伤,而雨荷仍和从前一样,说着俏皮的话和他开着半生不熟的玩笑。在他们相识第三年的春天,雨荷收到了他寄来的一封长达10页的信。
男孩告诉雨荷,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他没去接他的新娘,而是躲在屋里给他今生最爱的女孩写信,一句句表白,一页页思念,字里行间,有无奈、有不舍、有不甘、有心痛,一封信看完,雨荷已泪流满面……
雨荷用了三天时间画了一幅自认为感人的画,作为送给他的贺礼,而第一次相亲所带来的故事,也自此变成了甜蜜而忧伤的回忆……
二
雨荷是78年出生的。雨荷十八岁的时候,正是三毛、琼瑶、岑凯伦的作品风靡大陆之际。本来就爱幻想的雨荷在看了很多美好而浪漫的爱情小说之后,更加抵触相亲这件事。
雨荷自命不凡,总觉得自己会有一段不平凡的爱情故事,就像小说里描写的那样,终身难忘,缠绵悱恻,那才是她想要的爱情生活。然而不管头脑发热的雨荷如何游说,母亲依然坚定地告诉她:“这亲相定了!”
雨荷知道母亲的难处,这一次的媒人是父亲生前的好友,来说了好多回。母亲一直推托说雨荷还小,可人家说先见个面,别的以后再说,母亲觉得看看也没什么,就替雨荷答应了。有了第一次的故事,母亲不再放心雨荷,安排雨荷的两个姐姐看着她,等到相亲结束,才可放她自由。
相亲大会开始前一个小时,雨荷一直在打电话。相亲终于开始了,雨荷梳着大姐设计的发型,穿着妈妈推荐的衣服,踩着二姐送的高跷似的高跟鞋,在11个电话招来的朋友和同学的簇拥下隆重登场。雨荷的眉梢、眼底是无法掩藏的得意,那小鸟依人的低眉浅笑其实是她忍俊不禁的表现——对不住了,先生!因为你,我被我妈和姐姐们摆弄到现在,你总得付出点代价吧!
夏家是大户人家,一个村子人都姓夏,也就是说他们一个村追根溯源本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那相亲这等大事岂有不参与之理?所以把当时的场景称为“相亲大会”一点都不过分。
除了雨荷的11个同学和朋友,雨荷的大妈二婶三姑四姨五娘六婆七大奶八老太,以遍地开花之势坐满了一院子。如此强大的阵容就是胆再大的男孩也会有些怯场的,更别说这个看起来腼腆的男孩子了。看着坐在院子中间手足无措的他,脸红得象熟透了的番茄,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雨荷也觉得自己做得有点过分了,简直就是欺负人!从进入“包围圈”到现在,男孩子始终不曾抬头,他也无法抬头,对面那12个女孩24只眼睛的直线扫射让他如坐针毡。
雨荷不忍心欺负老实人,把她的“连队”撤回闺房。雨荷一直有种愧疚感,朋友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她听不进去,但六婆和七奶的话她听进去了。六婆说:“小雨荷啊,这小子的白衬衫没洗干净,背后还有个黑点呢。”七奶说:“小雨荷啊,这家伙的裤子太长了,裤脚卷了三圈呢!”雨荷到现在也没整明白,58岁的六婆一直眼神不好,她是从什么样的距离看出人家衣服上的黑点的呢?还有七奶是怎么判断那裤脚就卷了三圈呢?裤脚卷了三圈和相亲又有什么关系呢?
男孩子走的时候雨荷出来相送,男孩子依旧低着头,红得像夕阳的脸羞涩依旧。雨荷特意看了看他的后背,好不容易才发现那个六婆所说的黑点,雨荷想跟他说声“对不起”,尚未开口却听到他嘀咕了一句:“我又不是动物园里的猴子!”雨荷把“对不起”三个字硬是活生生地咽了回去。
男孩大概还不知道雨荷长何模样,但雨荷记住了他,只为有天偶然相遇,对他说声“对不起!”
事隔多年,每每想起此事,雨荷就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她常心想:“即使那个男孩不记得我夏雨荷,但那个男孩一定还记得当时那个场景,请接受我真诚的道歉,为我年少无知的行为向他表示歉意——对不起,小男孩!姑奶奶我不是故意的!”
三
二十八岁的雨荷还是像年轻时一样自命不凡,总觉得自己一定会有一段不平凡的爱情。她在等待,等待她臆想中激情洋溢的玫瑰般的爱情,可生活却和她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一晃两年过去了,提亲的人少了,闲言碎语却多了起来:“小雨荷那丫头,该不会有什么毛病吧?疯丫头高不成低不就的,这辈子估计要做老姑娘了,哎……”
最着急的要数雨荷的母亲了,老人家数着自己越来越多的白发,如同数着没完没了的叹息,雨荷真是伤着母亲了。
“妈,您老就别操心了!您生了一个这么优秀的女儿,还真怕嫁不出去?嫁不出去也好,我就这样一辈子守着您!”雨荷安慰着母亲,可内心深处却有一种无言的寂寞悄悄袭来。
雨荷单位的姐妹们一个个都找到归属了,只有她仍形单影只。是啊,算起来雨荷都做了别人八起伴娘了,为何爱的花朵不在雨荷的心间开放?为何玫瑰般的爱情还不眷顾可爱的小雨荷?
“傻丫头,哪有女儿一辈子守在妈妈身边的呀!有相宜的就嫁了吧!妈老了,落伍了,管不了你这相亲的事了。”雨荷母亲的话语是这般的温柔,可雨荷的心里却难过极了。
雨荷母亲对雨荷相亲的事表面上好像放松了,背地里却找来雨荷的两个姐姐,老人家板着脸,下了一道不软不硬的命令:“雨荷今儿都三十了,妈妈老了,雨荷的婚事你们两个做姐姐的看着办!我可不想把遗憾带进棺材!”
“老妈,您就放心好了,这事我包了。我们单位今年新分配了一研究生,至今尚未婚娶,我观察好久了,觉得挺合适,二十八岁,就是比雨荷小两岁。”雨荷的二姐得意地说着,双手搂上了老妈的脖子。
“去去去!死丫头,都多大的人了?赶快安排雨荷相亲!”老人家的眉头舒展开来。
“急什么嘛?”雨荷的两个姐姐狡黠地笑了。
两天后的周末,阳光分外灿烂,空气特别清新。一个高个子年轻人带着一把刷子来到雨荷家里,那是雨荷二姐请来帮忙刷墙的同事──那个分配刚三个月的研究生。
后来,有人在林荫小道上看见一个高个子年轻人亲热地牵着一个漂亮的姑娘,那姑娘是温柔又漂亮的夏雨荷!
有谁知晓雨荷臆想中激情洋溢的玫瑰般的爱情,竟是两个姐姐导演出来的?至此雨荷相亲暂时告一段落。
四
“雨荷这丫头真行,这么多年没白等!”邻居们无不投来羡慕的目光。当帅气的研究生和雨荷好上后,邻居大妈、大婶仿佛都同一时间流露出同一种特殊的情感:“我家那闺女长得也不错啊,咋就没小雨荷这么好的命呢?”
全家最开心的要数雨荷的老妈了,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一桩心事总算有了个完美的结局。老太太高兴得一下子年轻了许多,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走起路来也呼呼生风!这准女婿也常来夏家,一声声“阿姨”叫得雨荷母亲心里像吃了蜜似的。老太太美丽的心情毫不掩饰地洋溢在脸上,只是家里的鸡可遭了殃,一只只都提前向马克思报到去了。
再瞧瞧雨荷,本就洁净光滑的脸蛋更加靓丽了。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最美,这话是谁发明的,咋就这么准呢!爱情的滋润激活了雨荷体内的每一个细胞,所有的美丽活性因子一个劲儿地往雨荷的脸蛋上蹿。庄上的小伙子瞧见后都暗暗长叹:
“我咋就不是那研究生呢?我妈咋就生了我这笨脑袋呢?!”
雨荷一度沉浸在她和他共同编织的爱情梦幻里,她是美丽可人的公主,他是潇洒帅气的王子。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雨荷和她的王子相恋快三个月了,雨荷期待着把她的初吻献给她的王子。可每一次,雨荷的脸和他的脸挨得很近,美丽的雨荷吐气如兰,他也该感受到雨荷那炙热的气息,但那家伙总是在关键时刻突然退却,还一脸红润。雨荷的王子总留给雨荷说不清道不明的丝丝遗憾……
或许是不够熟悉吧!雨荷总想着法子安慰自己。作为一个能在稻田拔秧的城郊的美丽姑娘,雨荷少不了她那份少女的矜持,她是不会主动去吻她的王子的,纵然他令雨荷如此痴迷!
他们又约会了。熟悉公园的偏僻一角,雨荷的王子拿出了一小瓶浓度75%的酒精溶液,那是接吻前的消毒剂!天哪!一个多么帅气且拥有高学历的优级“洁癖男”!雨荷的心刹那间像美丽的青花瓷摔在了石头上!梦——多年期待的玫瑰一样的爱情梦,像烟雾一样,在太阳骤然升起时迅速散去……
雨荷,这个有着传奇色彩的属马的女子,又过上了熟悉的单身生活。只要她是单身,她的相亲故事就不会结束。
五
夜色如水,一弯新月孤寂地在黑幕里发出点点亮光。偶尔一片云经过,月儿便像羞涩的少女,在脸上掩起了一层薄薄的纱。大地在那一刻仿佛完全沉浸在黑夜甜蜜的温柔之中……
又到了插秧的季节,夜晚的蛙声此起彼伏。雨荷躺在柔软的床上,怀里抱着曾经的白马王子送的小熊,泪水沿着她的睫毛簌簌而下,雨荷压抑着自己,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来。雨荷知道的,无论如何不能让母亲知道这件事,她已让母亲操碎了心!雨荷的小房间静悄悄的,“滴答,滴答……”小闹钟的声音异常清晰。
“雨荷这丫头怎么了,平时非要弄出点声音不可,这几天怎么这么安静?”雨荷的母亲在房门外静静地听着。老太太早注意到小雨荷这几日一闪而过、魂不守舍的样子,即使雨荷竭力地掩饰自己。
三个多月来,雨荷完全陶醉在玫瑰爱情的梦幻之中,这也是雨荷第一次为爱情而较真。曾经的白马王子帅气的身影像幻灯一样在雨荷的眼前变换。当她再次忆起她的白马王子拿出接吻专用的酒精时,刹那间,雨荷再也扼制不住内心情感的激流,失声痛哭起来。雨荷用颤抖的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可哪能奏效?只见雨荷的小屋内“雷声滚滚、暴雨倾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