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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看点】故园遗韵(散文) ——忆澧水河畔“梁家过去”故事


作者:东山峰知青 白丁,0.0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11发表时间:2025-05-25 07:56:30
摘要:暮色漫过石板路时,城关镇在记忆深处洇染成半卷水墨。澧水如褪色锦缎蜿蜒而过,将两岸吊脚楼的倒影揉碎在粼粼波光里。突兀的飞檐刺破暮云,褪色的招幌在风中簌簌低语,绿瓦红墙浸在琥珀色夕照中,将百年光阴酿成蜜色。雕花木窗棂漏出点点桐油灯火,与青石板上晃动的车辙光影遥相唱和——牛车辚辚碾过商号的石阶,毛驴脖颈铜铃惊起檐角栖鸦,多安桥上凭栏的游人衣袂翻飞如蝶,暮色里浮沉着"茴香豆——脆麻花——"的悠长吆喝。

【看点】故园遗韵(散文) 暮色漫过石板路时,城关镇在记忆深处洇染成半卷水墨。澧水如褪色的锦缎蜿蜒而过,将两岸吊脚楼的倒影揉碎在粼粼波光里。突兀的飞檐刺破暮云,褪色的招幌在风中簌簌低语,绿瓦红墙浸在琥珀色夕照中,将百年光阴酿成蜜色。雕花木窗棂漏出点点桐油灯火,与青石板上晃动的车辙光影遥相唱和——牛车辚辚碾过商号的石阶,毛驴脖颈铜铃惊起檐角栖鸦,多安桥上凭栏的游人衣袂翻飞如蝶,暮色里浮沉着“茴香豆——脆麻花——”的悠长吆喝。
   我的指尖在县志泛黄的纸页间游走,忽有马嘶裂帛般穿透百年暮色。相册里斑驳的城楼突然鲜活起来,城门洞开处涌出旧时风物:母亲絮语中桐油灯芯爆出的灯花,货郎担上叮当作响的铜秤砣,当铺掌柜玳瑁眼镜后闪烁的精光。那些被时光磨砂的细节,此刻竟纤毫毕现——城门铆钉的铜绿深浅,旗幡上褪成月白的“茶”字,甚至檐角风铃缺失的那枚青铜舌片。碎雪般的蠹鱼从书页间惊起,携着陈年墨香栖落在我的肩头。暮色渐浓处,澧水依然在相纸折痕处静静流淌,倒映着某个上元夜突然绽放的烟火,将百年前的光影投射在我震颤的睫羽之上。
   漂泊经年,异乡的月光漂白了乡音。那些散落在天南海北的家族往事,像断了线的风筝在记忆深处游荡。可谁能真正割舍血脉里流淌的澧水?当朔风吹皱的族谱在异乡案头沙沙作响时,每个人心底,皆默默接纳着家乡馈赠的一切。
   七十年代末的风裹挟着变革的气息掠过神州,却吹不散澧水河畔的旧梦。直到某日表哥们接到京城的信笺,得知了“梁家亲戚”杨德松先生的消息,忽然就扯动了血脉深处沉睡的弦。于是,多安桥下的桨声押着同一韵脚,延续了梁家祠堂的雕花梁柱,在北疆朔风中簌簌震颤。当表哥们怀揣半部残破族谱叩响四合院的门环,那些泛着桐油味的旧事,那些在雕花窗棂漏下的光斑里浮沉,那些曾被战火无情灼烧、被运动粗暴碾碎的往昔,都在澧水码头与黄河渡口,在时空褶皱里的隐秘唱和。
   这场跨越半世纪的认亲,宛如紫檀屏风上错金嵌玉的乱针绣:民国绸庄的算珠脆响,与塞外马刀的冷峻寒光交织;桐油灯熏黑的雕花窗棂,倒映着军用地图上红蓝箭头的诡谲轨迹。当货郎担头的晨霜化作将星肩头的徽章,当典当契上的指印演变成军令状的朱砂血印,那些经战火淬炼、被时代运动风化的细碎往昔,皆在老将军颤抖的茶烟袅袅中渐次浮现。这画面既带着斑驳陆离的历史况味,又留存着心底最深处的温热记忆与岁月沧桑,让人得以窥探命运那令人捉摸不透的织锦妙术。青铜门环叩响的回声里,贫穷与富贵的藤蔓早已在时代砖缝中缠成双生。
   我注视着母亲在沉香木太师椅上寻找合乎身份的支点,暗红椅背的缠枝莲纹爬上她微驼的脊梁。当表哥们喉头滚动的澧县官话惊起满室尘埃时,叙述者的姿态往往比故事本身更耐人寻味,恰好我有幸在场,又亲耳聆听了表哥们向梁家尚健在的长辈即我母亲(四伢)汇报的整个过程,因此,我依然记得是那么清晰而又回味无穷。所以,至今回想,连同自己整个“精神世界”都被好奇感驱使起来。
   萧睿眼望着体味;故事中的人物和所发生的事件距今都已经非常遥远了,但是,当一位曾经由赤贫而转化为后来的权贵时,当这一位权贵与梁家又有着千丝万缕联系时,过去和现在,贫穷与富贵以及一种攀附心理的纠缠转化内涵便呼之欲出。其实,贫穷与富有是融合成一种社会固有的结构性矛盾,不管是哪个年代都会存在的,世上的人,难免有穷有富。人贫穷时,便想要富贵,富贵时,就害怕失去,因此,贫穷与富贵,都是流动的。
   一般我很少用“眉飞色舞”这样的形容词来描绘自己表哥们说话的神态,因为我知道,在对淋漓世风的批判中,人都有一种结识某种荣誉过后的那种炫耀。人活到世上,谁都得卑躬屈膝几回,过去讨厌别人脸上的讪笑、讨好、怂、俗,现在全都出现在自己的亲人脸上,有过之而无不及。背上预料的包袱来“趋炎附势,看人眉睫,以冀推挽乎”?虽无法高攀到获得实利的地步,但都只是充满着神秘感和崇拜感,因此以有机会结识来炫耀自己,使得虚荣心得到满足,就像昙花一现转瞬即逝的心理状态,这都是人性的本能。
   在社会结构变革的交替节点上,铸新淘旧,将梁家与杨家那种沾亲带故和社会风情融合成新的叙事结构,酿成一幅深邃潜藏的影像画面,终将澧县城关镇上的宽容和美好随着二十一世纪一月的寒冬瞬间冲动永远一去不复返了。那些零碎和模糊,即使算超强清醒的记忆,也已经是局部流失和经过删改的信息了,必然是残缺不全的重构物。
   不管怎样,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是,表哥们口里的故事和人物,当初的确在常德澧县城关镇的梁家大院子里发生过。
   澧县古为澧州,位于湖南西北部,澧水中下游,洞庭湖西岸,是湘西北通往鄂、川、黔的重镇。素有“九澧门户”之称,因澧水贯穿全镇而得名。
   中国的古镇多是一种介于古城与古村之间的存在形式,多指商业居住性质的集镇。尽管澧县城关镇远离了繁华的都市,偏隅于湘北边陲,可她在澧水河畔依然绽放异彩。在她千百年的沧桑岁月里,沉积下了许多与日月同辉的精彩故事,也传承了许多璀璨夺目的文化遗迹。像辛亥武昌起义的总指挥,蒋翊武就是湖南澧州人的杰出代表。他(1884年12月21日— 1913年10月09日,今澧县城关镇丁公桥新华书店附近)。蒋是辛亥武昌起义的总指挥,并且是继黄兴之后的战时总司令(可以说,没有蒋翊武领导的文学社,就没有武昌起义的成功)。
   民国年间的澧州城固执地保持着时光标本的形态。河街七十二家当铺的青铜门环仍悬着前朝的露水,绸缎庄褪色的“童叟无欺”匾额与福音堂彩窗共同构成奇异的和谐。入夜时分,码头苦力哼唱的澧州夯歌与教堂晚祷钟声在雾霭中交缠,恰似澧水与洞庭湖在城西完成的永恒拥抱。三十里外的津市港彻夜晃动着“小上海”的灯影,而这里的老盐商依然用同治年的戥子称量时光——直到汽笛声撞碎水墨画卷,钢铁巨轮开始丈量新的文明刻度。
   澧水在此处打了个慵懒的湾,将半座城关镇揽进臂弯。梁氏老宅的九进院落便顺着水势铺展,古镇沿着澧水河岸得以平静下来,远离了喧嚣,有种被遗忘的感觉,只有乌篷船在檐角倒影间游弋,像宣纸上洇开的墨点,有些厚重与凝固。那些年,外祖母的水烟袋总在卯时三刻准时发出咕噜声,惊散梁家码头萦绕的晨雾。
   青石板沁着隔夜寒气的黎明,河面浮起青铜色的雨帘。早起的人踩着露水漫漶的街痕,看两岸吊脚楼次第睁开雕花木窗。晨曦中河水泛着倒影,两边是住家和店铺,时辰不到开门的不多,偶尔飘来袅袅炊烟,真像一幅江南古镇水墨画。
   在这里,领略城关镇别样风情,开启尘封乡愁,回望“梁氏”的老宅。
   清晨,两尊石狮子蹲伏在大门两旁,推开吱呀作响的楠木门,游廊的雀替上栖着几代人的絮语。外祖母那双三寸金莲踩过卍字纹地砖的声响,比更漏还精准。她会先在西厢房窗棂投下的菱形光斑里稍驻,待丫鬟捧着錾花铜烟箱趋近,方扶着黄花梨椅搭缓缓落座。烟丝填入波斯舶来的水烟壶时,她会掐一支用细黄色草纸滚成的“纸梅子”点燃水烟袋,“叭、叭”地吸了几口,便侧身瞥一眼旁边厢房里杨德松之父“老杨头”。
   其实,“老杨头”与外祖母家是一种亲戚关系,投靠梁家后,吃喝拉撒全部落在这老宅子里。此人身板硬朗,做事勤快,但性格却十分固执,平日里他也帮衬着梁家做点小事,可以说梁家对他应该还是有养育照顾之恩。他与梁家的关系,都在尘埃中完成着无声的对话。
   曾经听母亲说过;那些年,梁家西厢廊下的两条老酸枝木凳总泛着琥珀色包浆。杨德松之父蜷缩其上入睡的剪影,像极了一柄收在乌木鞘里的古剑——硬挺、锋锐,与满院雕花拔步床的柔婉曲线格格不入。母亲说这位远房表舅睡觉时连鼾声都是笔直的,梆硬的脊椎骨抵着凳面,仿佛稍一弯曲便会折损某种与生俱来的尊严,竟与三十年后其子肩章上的将星有着相似的冷冽。
   时近晌午,门外来往行人多了起来,小镇又恢复了往日的喧闹,茶馆飘来的汉剧高腔撕开晌午的溽热,丝弦声攀着封火墙跌进老宅天井。老杨头照例蹲在厨房槛外啃冷馍,任“刘海砍樵”的唱词在脊背上撞成碎片。母亲说这是梁家最鲜活的默片时刻:丫鬟捧着描金食盒碎步经过,他佝偻的背便挺直三分;外祖母的绣鞋声自游廊传来,那柄柴刀立时在磨刀石上奏出变调的梆子戏。直到暮色将两条木凳染成紫檀色,这个拒绝床榻的异乡人,才允许自己在梆硬的酸枝纹路里泄露些许疲惫。
   以前,由于政治环境的因素,那些秘而不宣的岁月随木凳包浆层层沉积。改革开放后的某个梅雨季,当表哥们带回杨将军书房悬着的老宅照片时,母亲忽然指着族谱某页水渍:"瞧,这处晕染是他当年打翻药汤落的。“潮湿”的宣纸上,“杨”姓墨迹正与“梁”氏宗训相互渗透,宛如两条倔强的根系在时代冻土下悄然勾连。此刻茶馆飘来的汉剧已换成电子喇叭播放,而西厢廊下的酸枝凳仍在原地泛着幽光——那些被体温焐热的木纹里,“杨家”更多的细节一一浮现出来。
   “老杨头”有两个儿子,比母亲年纪稍大,但都没有读过书,估计家庭生活非常贫困,所以帮有钱人家打工,做点小生意是他们生活的救命稻草,只是这根稻草在那个年代也开始逐渐下沉,但同时也蛰伏着杨氏兄弟命运的两种纹路。大儿子顶心的癞疤像铜钱大小的痂痕,在梁家大院的晨光里泛着青白。他总沉默地蜷在厨房的角落,把柴火劈成等碎片——这个动作的精确性,后来竟在贺龙部队的弹药配给中派上用场。小儿子挎着的油条竹篮则是个永动的赌局,炸面香与骰子声在篮底达成微妙平衡。油锅里的慈悲随青烟升腾,老板总在他输光本钱时叹着气掀开锅盖:“拿去,明日的油钱记在梁家账上。”这也许就是命运的造化?
   1932年的秋风裹着弹壳掠过澧水河面时,两兄弟的身影突然从青石板街蒸发。有人说看见他们跟着背大刀的赤脚队伍往桑植方向去了,家中佣人赌咒发誓,说小儿子投军前夜还在祠堂后巷摇骰子。直到某个硝烟未散的凌晨,梁家后门的青苔上惊现一桶“洋油”,铜皮上弹痕织就的经纬,暗合着贺龙部队的行军路线。此事,表哥去北京时杨德松还亲自提起过:说那时候,红军还是有严密的组织纪律,所以,他抢了别人的洋油后,只能偷偷地放在“梁家”宅子的后门,当时也不知道“你们拿到没有”?此事足见其人从小的狡黠和仗义。
   暮色漫过军事地图上的等高线时,我们忽然都闻到了1932年的煤油味。那些黑色油脂在晨曦中泛着诡异的虹彩,既照亮过外祖母夜半接生的绣花针,也浸润过赤卫队连夜印刷的传单。母亲说大舅舅发现油桶时,表面弹孔正渗出黎明前的黑暗,而桶底黏着的半张赌牌,还留着小儿子的汗渍与体温。
   当茶馆里的说书人开始传唱这段往事,澧水河面的油花早已被岁月稀释。唯有梁家后门的石阶上,那些被煤油浸透的苔藓,仍在每个雨季膨胀成诡异的墨绿色——像极了当年在竹篮底躁动不安的骰子,又像红军帽徽上始终不肯褪去的红星。
   时过境迁,长沙解放初期,秋风卷着褪色告示掠过澧水河时,梁家老宅的门环突然被叩响。那张泛黄的照片上,杨德松胯下的东洋马正踏碎相纸边缘的霉斑,将星在布纹相纸上晕染出奇异的光晕。大舅舅摩挲着公安同志递来的照片,指尖突然触到当年煤油桶上的弹痕温度——那个蜷在木凳上的老汉之子,如今正骑着战马闯入新时代的叙事。
   杨父北上的行囊里始终装着两条酸枝木凳的碎屑。当他在包头军属
   大院的天鹅绒床榻上辗转反侧时,警卫员常在夤夜听见老式柴刀劈砍空气的铮鸣。将军府雕花门廊终究没能留住澧州河街的梆子声,老辈却扛着自己生活的习惯,燃尽了烛光并没有得到长久安享晚年的梦想,最终还是敌不过匆匆岁月和人间烟火而去世了。
   镇反运动的雪粒子开始敲打湘北屋檐时,大舅舅的千层底布鞋正踩在开往北方的列车踏板。他裹着青缎长衫的瘦削身影,像极了民国年画上褪色的财神爷。北京站月台的探照灯刺破黎明,照见他袖口内缝的十二根金条——这些曾经在澧水码头畅通无阻的硬通货,此刻正在新时代的晨光中急速氧化。
   “同志,查票。” 民兵的北方官话像柄刺刀挑开他刻意模仿的儿化音。当包头警备司令部的专线电话铃响起时,参谋长正在擦拭杨德松珍藏的煤油桶残片。这个听过无数遍梁家故事的山东汉子,对着听筒轻笑:“老首长床头还供着当年那桶洋油呢。”
   协和医院的苏式长廊里,大舅舅褪色的长衫与将校呢大衣形成荒诞的蒙太奇。董必武扶了扶玳瑁眼镜,目光掠过他襟前顽固的陈皮药渍:“给这位同志换身行头。” 当杨德松的军大衣裹住澧州最后的士绅体面时,窗外的玉兰花正将旧时代的残影抖落一地。
   北上的列车喷出的蒸汽模糊了时代分野。大舅舅蜷在军大衣里数着车轮与铁轨的撞击,忽然读懂当年杨氏兄弟蜷缩的宿命——那些梆硬的木凳、滚烫的煤油、冰冷的骰子,终究在时代的熔炉里淬炼成跨越阶级的通行证。车窗外,1951年的初雪正将大地铺成一张待写的宣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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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按照常理来说,这篇关于包头警备司令部“副司令员杨德松”的文章,肯定会触动某些人敏感的神经,但是作者并没有畏惧这些常理中的顾忌,而是从人性的角度全息式的展示出来,读起来给人一种回肠荡气的感触。一个解放军高级军官的人品纤毫毕现地展现在我们的面前,给我们树起了一杆人性的标杆。不像某些人,一旦身份地位发生了变化,便假五假六地同旧时的人和事隔离开来,仿佛自己本来就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与旧时的恩人、朋友没有任何的关系。这种人性的对比特别能够触动人的心底的柔软。一篇关于人性和记忆的优秀散文,极力推荐与广大文友共赏。【编辑:湖北武戈】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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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湖北武戈        2025-05-25 07:59:22
  这篇关于人性的文章特别动人心弦。欣赏了,问候东山峰知青老师!
与江山作者共同成长!
2 楼        文友:老笨熊李春胜        2025-05-25 10:21:30
  文章拨动着读者的心弦,欣赏学习了。
李春胜,教师
3 楼        文友:江山编辑部        2025-06-01 16:56:10
  经检测,该作品疑似AI生成内容占比:52.47%
   自2025年3月1日开始,疑是AI生成内容的占比超过50%的作品,不能列入征文。
江山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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