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见证】【云水】人到中年,左手是沧桑,右手是从容(散文)
一
五十岁,是人生的一道分水岭,左手是沧桑,右手是从容。跨越一条条时光的河流,经过岁月的一次次洗礼,回首过去,只留下半世零碎的回忆。驻足远眺,是遥远的不可触及的未来。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我印象最深的一部电影是潘虹主演的《人到中年》。里面讲述的是北京某医院眼科大夫陆文婷的人生故事。她虽然是单位的业务骨干,但那时的工资并不高,一家四口人住在一间仅十二平方的小房子里。她甚至带病连续为三个病人做手术,却没有时间为儿子买一双球鞋,没有时间管生病发烧的女儿,作为母亲,她的心中充满了愧疚。由于长期繁重的工作,她终于累倒了,突发心肌梗塞,住进了医院。那时的我年龄尚小,心中怀揣着梦想,正努力为美好的明天而拼搏,还不能理解人到中年的艰辛与不易。直到有一天,在时光的流转中,我也人至中年,上有老下有少,才深切地体会到人至中年的无奈与心酸。
2018年,女儿上高中三年级,正是青春期最叛逆的时候,马上临近高考,她的学习压力大,情绪也如过山车一般。有时候一句话就能点燃她,我责怪她不好好学习,她说我不理解她,我说她一句,她有好几句在那等着我,怼得我哑口无言。我的情绪也随着她的变化而变化,完全被她带偏了节奏。我有时被她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揍她一顿,但理智告诉我不能这样做。我一边得体谅她照顾她,一边还要趁节假日回老家陪父母,因为父母年龄大了,生活上需要有人照顾。丈夫又不在家,我一个人承受所有的压力,几近到了崩溃的边缘。尽管,我竭尽全力地想一直陪伴父母,但还是没有留住他们的生命。他们的身体像秋日的落叶一般日渐枯萎凋零,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相继在我眼前消失,我却无能为力。
走过山高水长,历经岁月的磨砺,我才真正理解当年《人到中年》那部电影蕴含的深意,兼顾工作和家庭,托起责任与担当,这是每个中年人的人生必修课。
二
2025年5月17日,本是一个平凡的日子,然而网络上一个消息却如同惊雷,让世人难以置信。谁能想到,一向阳光开朗的著名女演员朱媛媛,竟然一直遭受病痛的折磨,经历五年默默的抗癌时光,一代佳人香消玉殒了,她的死为中年人敲响了警钟。要知道,她才51岁,女儿还没有完全长大,老人还需要自己照顾,还有爱她的亲人朋友,纵有万般不舍,但还是被病魔无情地夺走了生命。
朱媛媛是我非常喜爱的影视演员,她纯真无邪的笑容,炉火纯青的演技曾感染了无数的观众。她的作品和她的人一样真实自然,具有人间烟火味道,特别接地气。《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家有九凤》《小别离》《送你一朵小红花》在这些作品中,她塑造的一系列鲜活生动的银屏形象让人耳熟能详,过目不忘。伊人已逝,但她的音容笑貌却永远地留在银屏之上,留在亿万喜爱她的观众的心里。她一直坚持带病工作,不喊苦,不叫累,生命不息,奋斗不止。对她来说,生命的意义不在于长短而在于它的厚度。
不同于明星,我只是一个凡人。为了生活,我也曾像个不知停歇的陀螺,整日疲于奔跑,很难停下来审视我自己,一次次错过了身边最美的风景。早晨一起床,洗洗漱漱,慌里慌张地出门,下楼开车,到学校,开启一天的新生活。那些缤纷多姿的花儿,那些欢快奔腾的河水,仿佛都与我无关。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在想,我究竟想要过上什么样的生活?女儿上学的时候,想着她大学毕业就好了,她大学毕业,又想让她找到合适的工作,结婚成家了又担心她过得好不好。女儿是成年人的,她有自己的人生,有时候是我为她多虑了。我终于想明白了,活得自我一点没有什么不好,不能把心思都放在家人身上,那样他们也不自在。没有我的唠叨,女儿可以吃她想吃的麻辣烫,买她心仪的包包,过她自己喜欢的生活。爱人的生活过得很自在,偶尔吸上一颗烟,约上好朋友一起吃吃饭,上下班连车都不愿意骑了,他更愿意步行,每天穿过菜市场,感受人间烟火气息。
生活就是这样,退到幕后,你才发现,你没有那么重要,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放手让孩子去成长,让家人心情舒畅,也是成全你自己。我在空闲的时候,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听听歌,画一幅画,去一个未曾到过的地方旅游,见识不一样的风土人情。
我要把生活过成我想要的样子,云淡风清,波澜不惊,一切都挺好。
三
乔与我同岁,既是同事又是老乡,见面自然格外亲切一些。
几天前见她,整个人瘦了一圈。一问才知道,她的母亲因为生活不能自理,已被送到敬老院,她的父亲年纪大了,照顾母亲有些力不从心。她的母亲躺在病床上,请有专门的护工照顾,乔几乎每天下班都会去敬老院,看望父母,人上了年纪,真的是以天计算日子,有时候见一面真的是少一面。一转身,就可能是永别。因为她白天要上班,也只有晚上和节假日才能抽出一点时间去照顾二老。长时间的两头奔波,让她身心俱疲。
乔的母亲虽然不能动弹,但脑子清醒。她希望自己能叶落归根,怕客死他乡,总是千方百计想要回到老家去。她总是问女儿:“咱们什么时候回老家啊?”因为兄弟姐妹都在外地工作,老家早已荒芜,乔就骗她说:“快了,快了……”
她心里却在嘀咕:我的娘啊,回老家可怎么办啊,家里也没有人伺候你们俩。在这里,我抽时间还能来看看你们。她的心里很清楚,父母时日无多,所能做的,就是尽力地陪伴他们,让父母的晚年不孤独,不给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
乔的女儿正上大学,丈夫的工作也很忙。谁都指望不上,她只好把一切都扛在自己身上。听着她的诉说,我的眼睛有些潮湿,非常理解她的难处,因为我也经历过她的经历,能够真切地感同身受,为人子女,为人父母,中年人哪有容易二字。
父母养我们小,我们养父母老。不能嫌弃他们,人都有老了的那一天。只是看着乔疲惫的身影,我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四
有些路只有走过,才知道它的艰难坎坷。有些事,只有经历过,才能懂得它的是非曲直。人到中年,想要的越来越少,越来越现实,更容易知足。眼睛里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有光,心境也变得沉稳,鲜少有年少时的冲动,对未来不再有不切实际的期许。
不知何时,头顶上增添了几缕白发,那是岁月曾匆匆流过的痕迹。那些生活中曾经经历过的痛苦,渐行渐远,变得虚无,无关紧要,再谈起已是风平浪静。原来,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回首前半生,从懵懂快乐的童年,到风华正茂的青春岁月,再到沧桑的中年时光,一路走来,我经历求学、上班、结婚、生子的人生之路。有过人生的失意,也有过人生的高光时刻,我的人生之路很平坦,但也很充实很幸福。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看着小家从无到有,从一套房子再到两套房子,还有专属于我的汽车,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这不正是我以前梦寐以求的生活吗?
当然,也有烦恼。本想着女儿长大了,可以放手了,但她有时会给我打电话抱怨,只能说她还年轻,眼中融不得半点沙。我想把现在的心境分享给她,但对女儿来说,她还处于青春期,生性倔强,有些不服输,心中对生活充满激情和美好憧憬。每个年龄段有每个年龄段的特点,不能强求她理解中年的我的心境,那有点为难她。
对于丈夫,我已没有太多的期待。改变一个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除非他自己想改变。以前,他喜欢抽烟,我对之恨得不得了,却也拿他没有办法。他依然我行我素,每天都要抽上一盒烟。前年,他体检身体时,意外发现肺部有结节,医生建议他最好把烟戒掉。于是,他一狠心,就不吸烟了,虽然一开始很难受,慢慢地习惯成自然。所以人生有时不能说好与坏,福祸相依,看似不好的事情,有可能藏着好的契机。
我以前对他有要求的时候,他痛苦,我也痛苦。我发现,当我对他没有期待的时候,他也乐得轻松自在,我其实也是放过了我自己。以前的我大大咧咧,什么心都不愿意操。但丈夫外出的十年,我成了家里的顶梁柱,不敢生病,不敢倒下,有泪也是自己偷偷地哭,擦干眼泪,我变得越来越坚强。我知道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只有靠自己,才能创造幸福的生活。
这些年,我不把幸福寄托在他人身上。每个人都是自己的那颗定海神针,我坚信一个人如果你内心若是坚强,谁也无法伤害到你。过去的一切,是一笔无形的财富,让我自强,助我成长。十年前,我爱上了写作,花开流年,四季的变迁,生活中的小美好,都是激发我创作的源泉。我的内心世界变得细腻而温柔。我自从爱上了写作,每一天都感觉无比充实,生活也过得非常有意义。整个生命也像一束光,闪闪发亮,璀璨夺目。
我非常喜欢那句话:心怀美好,逐光而行,你终将光芒万丈。
五
人至中年,经历了人生的酸甜苦辣,看尽了世态炎凉,我已不再是单纯的孩童,人生更加通透。作为下一代是独生子女的家庭,我们的未来不也敢想会怎样。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别让自己累趴下,健康地活着,就是给孩子最好的福报。
人生,没有永远的幸福,也没有永远的痛苦。但,我们做到上敬老,下爱小,给孩子做好榜样,传递爱的接力棒,让生活永远充满希望,足矣。汪国真在《仓促到了中年》一文中写道:“生命里的每一片草地,每一条溪流,每一块山丘都是只此一次的相遇。在日历被撕了一大半后你才学会了调整焦距,对准眼前。”
人到中年,人生过半。过去的时光不可追,唯有珍惜今天,活在当下才是对生命的尊重。路在每个人自己的脚下,活得洒脱,快乐至上,笑对生活的每一天。我的人生我做主,自己说了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