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酒(小说)
一日,两个收旧货的人来到崔景荣家讨水喝,见他家有台无敌牌纺纫机,是老掌柜手里的货,看了上面的字码说,还是“无敌牌”第一代,这货有些年代了吧。崔景荣说是我爹手里置的,只是没有用了,如今年轻人都买成衣穿,没人使用纺韧机了。那俩人说那你卖吗?崔景荣说不卖不卖,老人手里留的东西,留给子孙做个念想。
只听那俩背过脸去小声说道,无敌牌贩入旅游古货城,卖一两万块都不止……却被另一个止住话头不让说了,但这话却叫景荣闺女听去了,闺女耳语给他爹,景荣心里有了底。那俩人说既然没有用了,放在家里还占窝,我们给你三百块,你就卖给我们吧。
有了底的景荣说,这是老掌柜手里的老古董,你给两万我才卖。那俩楞了一顿说,实话实说把,这台无敌牌卖到旅游点上的博物馆,卖好了能卖两万块,卖不好也就是一万五六,这样吧,我们给你掏八千。崔景荣说低于一万就不说了。那俩人恨恨心说好好好,就按你说的成交。
崔景荣很兴奋,他们从窑里抬出来,擦去陈渍和油泥,却发现掉了几块漆,说一掉漆就属残次品,只能给你掏三千,多一块我们都不要。一万变成三千块,景荣当然不愿意,说不到一条路上去。崔景荣说几块漆就降七千块?那俩人说城里倒是有个文物修复专家,看他能修复吗,若是他能修复好,咱们还按一万算,只怕不能复旧如旧。
崔景荣说那个专家咋去找?那俩人说好像就在红旗饭店东侧那里,门上挂个“文物修复店”的牌牌。那俩人留下手机号,说修好之后,你通知我们。
第二天,崔景荣进城来到红旗饭店前,那饭店已经不卖饭了,租给日本跆拳道速成培训班,改造成日本武道馆,上面写了一行にっぽんぶどうかん字,也不知那字怎么念,站在外面看进去,深堂上立了一个大屏风,写着“武运长久”四个字,咋就这么熟悉呢?学员都赤着两脚,穿着白色武士道服,腰里勒条黑丝绦,头上勒条红丝带,天庭正额上是一轮红日,带上印着にっぽんぶどうかん字,门外贴着宣传画,画着日本浪人在打拳,教练是个日本人,唤做桂圆渊蜘蛛,只听里头嗨哈嗨哈!打得正恶,景荣觉得被霍元甲徒弟陈真踢碎的那块匾,又被这帮小子拾回来了。他找到东侧一带,但见店铺如云,拥拥挤挤,果然有个文物修复店,里头坐个修复专家,戴着眼镜,留着胡须,有六七十岁的年纪,原来是位老专家。景荣说明来意,老专家说完全可以复旧如旧,只是价钱贵点。崔景荣问价钱多少?老专家说一千二百。崔景荣说只补三块黑漆,咋就这么贵呢?老专家说这是文物修补,不是普通修补。景荣说一千行吗?老专家说一千不行。景荣说那就算了,扭头就走——商意场上的“十步抻”就开始了,老专家是要抻抻他,若走出十步之外不回头,他就会说来来来!就按你说的成交吧!景荣也要抻抻他,若走出十步之外不唤他,就说明没有再搞价钱的余地了,咱掏的这价就不算冤枉不算贵。景荣走出十步开外,就在专家开口要唤时,却见景荣回了头,专家赶紧闭了嘴,将抵楞扭了多半匝,景荣屁颠屁颠的走过来说,贵就贵吧,认啦认啦!问专家道,你啥时能来?那人说明天上午。
第二天,修补专家上门来了,那手艺不假,复旧如旧,修好、付钱、走人。景荣给那俩人通话时,手机关了,这才知道他们原来是一伙的,是合伙日弄他这瓷怂脸的……想找那修复专家去论理,能论出一个啥道理?
这件事的伤害性不小,侮辱性恨大,他弄的这件瓷怂事,都就当做笑话传起来,从没吃过亏的崔景荣,这回吃了一回亏,从没丢过人的崔主任,这回丢了一回人,如何能放过这口气,嘟嘟囔囔地说道,你们合伙日弄我,我就不会日弄你?慢慢地,他也学会坑人蒙人骗人讹人了。
一日,来了一个收瓮的,看着崔景荣的那口老水瓮说,这口瓮是明朝的,可惜肚上有个缝,若将那缝补好了,保不准能卖一万多。这人的路套远不如那俩玩缝韧机的路套深,一听这话就有破绽,景荣与那瓮客盘起道,盘来道去,说是城里有个文物专家,能复旧如旧……崔景荣说我修复之后,你不要了,那可咋办?瓮客说我给你一百块钱做定金,修好之后,别卖别人。崔景荣说一百不行,三百才行。那人掏出三百给他,崔景荣掣钱入手说,这瓮给你,你去修吧,我只捡这小钱挣,大钱留给你去挣。那骗子被景荣给骗了,讹人的人被人讹了,崔主任成了讹人的人。这件事的伤害性很大,侮辱性不小,陶窑村堂堂的共产党员崔主任,竟也讹起人来了。
一天,马号楞的犊牯市上,有个收旧币的外地人,坐在活死人的凉粉摊摊上吃凉粉喝醪糟,闲聊中得知他收袁大头和老铜元,也收老掌柜手里的分分洋,说1分洋面值的出价1毛,5分洋面值的出价5毛,1个老铜元出价20块,1个袁大头出价30块。活死人老婆手里就有一堆分分钱,果然卖了几十块,可巧的是,老婆知道河底集上有个卖古货的古董摊,那摊上就有老铜元和袁大头,她曾与那古董老汉聊过天,那古董老汉很和善,聊来聊去知道老汉祖上是经商的,家里攒了许多钱,共产党打土豪时逃到河底的刘古庄,如今光景过穷了,就靠倒卖祖业熬生活,一个铜元卖价5块,一个大头卖价10块。再聊下去,那古董老汉知道这老婆在马号楞上摆凉粉摊摊也卖醪糟,老汉说这些东西已成绝品,越往后靠就越值钱……活死人老婆想到这里,就在心里活动起来,真是合该咱发财,哪料得这里还有一条发财的路,她问了收币人的手机号,就到河底古董摊掏100元买了10个袁大头,然后约来收旧币的外地人,果然卖了300块……怪不得说倒卖古董发财最快,她又到河底买了100个袁大头,那外地人果然给她掏了3000块,这不是空中取钱吗?那人慢慢知道这老婆的醪糟凉粉老字号,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并扩了三个连锁摊,那人就尊称她为老板娘。那死人老婆心情活得翻海浪,说我弄来一筐铜元袁大头,你能一次性地全要吗?那外地客人听得此话血压高涨,说越多越好,我将这些贩到香港,就能发他一笔横财。两个越说越热乎,老婆端来凉粉醪糟请他吃喝不掏钱,那人吃后硬是留下凉粉钱和醪糟钱,公卖公买,决不沾你一点光。活死人和他老婆俩,将银行的24万存款拿出来,果然买回一筐黄的一筐白的,拨手机给古币商时,手机关了,再打不通,觉得不对,到河底去找那老古董,古董摊摊不见了,到刘古庄村去打听,村里哪有这个人?活死人气的大骂他的死老婆,死老婆气的要打死她的活死人,婆夫俩个脸朝天,对着老天嚎起来,于是报案派出所,派出所说这些铜元银元都是铅元,是从洛阳烟云涧村里弄来的——洛阳烟云涧有个青铜造假协会,在一青铜教授的带领下,用“失腊法”能生产出曹操横槊赋诗的横天槊,能生产出项羽虞姬头上戴的冠,国家博物馆没有的东西那里有,就连大英博物院没有的绝世真品,那个村里也会有,只要将铜器铅器往核电荷数镓钪解析水里蘸一下,就会变成黄斑绿锈的老古董,再用强硫酸给蚀一下,就会变成烂古董,越烂的烂货越值钱,上海博物馆玻璃框里展的秦汉烂青铜,有不少就是烟云涧村生产的,烟云涧给县里创的GDP,比全县的工农业税收还要多,那青铜造假协会就被人民政府保护起来,福建诏安县人民政府不是将假烟假酒造假协会保护起来使其成为该县支柱产业了?北京丰台科学城不是利用科技杠杆这个纲大造科技赝品而被当地政府保护了?
派出所打开公安网,根据身份证的住宿信息查出那古董老汉在深圳,根据手机号码知道旧币商也在深圳,这就须到深圳去抓捕,报案人得暂时垫付出差费,派出所告诉他俩说我们实行承包制了,破案抓人的抓捕经费赢亏自负,所有开支均由报案的人暂时垫付,等抓住案犯破案之后,这钱就由犯主来掏,再将垫的经费退回给你。活死人问破案经费要垫多少?派出所说至少也得一万五千,婆夫俩如数掏了一万五千,办案人员赶到深圳,那俩已经逃入香港,要去香港抓捕逃犯,得再垫经费2万块钱,婆夫俩个打去2万,结果那俩逃到国外新加坡了,到新加坡抓国际逃犯,需要经费再拿10万,至于垫的香港经费不但不够,还超支三千三百多,这才想起牛三虎报案派出所抓捕钱顺水的那件事,三虎被黑了一家伙,咱被黑了几家伙,活死人红着两眼吼老婆,能你嫫B给我去告派出所!得到抓捕经费的几个民警就到黄花岭的写字楼上去写字,顺手抓几个嫖客再弄写字钱,这已形成一条弯弯曲曲的社会生态长链了,涑水作家田水旺的获奖文学《九凤歌》,将此生态长链用114个文不加点的文字描述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猫头鹰盯着潜至黄雀身旁的蛇而猎人正瞄准猫头鹰的枪口牵得动物保护法专等枪声一响就罚款了呀桑拿姐见执法员布袋一胖就飞眉眼公安局埋伏其后专等鹬蚌相争的关键当口弄扫黄钱买还我雄风壮肾宝到欧式套间租一日韩小姐交流国际经验——这就是改革开放新时代的一条龙。光景过得日午中天的活死人,呼塌一下日落西山倒了灶了,在万泉飞云楼下摆羊汤锅的檀木礅礅婆夫俩,拿5万块钱甩到活死人的案板上说,你就是个卖凉粉的活死人,能的还想上天吗?裆下的两颗球蛋拽着哩!
看官贤君可还记得礅礅的驴将电杆拽倒要罚240块钱的事?活死人要掏240块钱先垫上,老婆压低声音说把礅礅老婆的两片热B旋下来,也卖不够咱的二百四,他啥时候能还给咱?只掏出50块钱教他俩到万泉去摆羊汤锅锅。礅礅老婆一想起旋她热B的话就生气,我的两片热B连二百四都不值吗?她指着活死人的老婆说,你就是个卖醪糟的贱骨头,把你的两片热B旋下来卖给那个贩币的,你也发不了空中取钱的横财,也不掂掂你那两片贱B能值几块钱!
改革开放,万事俱兴,仅陶窑村的新生事物就层出不穷,虽人有百手,手有百指,不能指其一端,人有百口,口有百舌,不能名其一处,忙得峨嵋老农忙不过来。看官贤君可还记得陶窑村种软枣苗发了横财的寇田田?寇田田养了一男一女——寇贤麒、寇贤巾,都随他爷爷的灵性了,念书能行,他家爷爷断文识字,会念论语三字经,民国时在城里做过私塾先生,穿着长衫,戴着眼镜,孙辈们的贤字辈名,就是私塾爷爷给取的,充满着光宗耀祖的祈盼感,寇氏家族人丁兴旺,姊妹两个知道下苦,个个争气,考上大学,跳出农门,麒麟巾帼,驭风而起,寇家要改换门户了,可但是,没法叫人说的是,寇贤麒大学毕业后却不要媳妇不结婚,要搞什么独身主义丁克家庭,气得田田上了几回吊,老婆栽了几回茅,婆夫俩仰天哭吼道,咱挣这些软枣钱有球用!有B用!田田弄不懂丁克二字是干啥,就跑到学校问晁校长,晁校长说这些都是教育部人教版的毒教材给毒害的,那毒教材教年轻人说独身主义好,丁克家庭好,北大教授曹文轩还教年轻人搞同性恋,咱的教育局长武会民,就是气死在这上头,丁克是从外国来的,就是不生儿女不要娃,比计划生育要恶的多!
啥叫同性恋?寇田田说那是干啥?晁校长说同性恋就是女娃嫁女娃,就是男娃娶男娃,这就是同性家庭同性恋!
寇田田听到这话就蹦起来,指着晁校长的鼻眼凹说,这贼狗日的是个球!你晁校长就不管管?!晁校长说那曹文轩是丹麦国际安徒生童话大奖金奖得主,是中国作家协会儿童文学委员会的主任导师,中央电视台的CCTV几次采访曹文轩,这不是帮他宣传毒教材么?曹文轩的坐腿的是清华大学吕敬人,吕敬人的后台老板是日本天皇,你让晁校长去管天皇,我有那号本事吗?毒教材上的毒插图,还教学生自杀上吊,说上吊没有跳楼好,舌头吊出来时不好看,不如从楼上张开翅膀滑下去,还教唆学生吸冰毒,说冰毒提高人的兴奋感,兴奋起来赛神仙,更厉害的是引导年轻人做“男女变性”的变性手术,当半辈男人,做半辈女人,这叫一辈等于两辈活,啥味都能尝得到。
一脸雾气的寇田田问,男女变性是干啥?晁校长说就是将男女的生殖器管移换了,男的移给女的,女的移给男的,这种移来移去的移殖术,就是男女互唤的变性术。中国第一个变性的是重庆小伙陈勇军,在手术台上千刀万剐,脱胎换骨,移筋动肉,终于进化成美女陈莉莉,获人妖选美大赛冠军并成一代舞蹈家;东北沈阳有个名叫金星的小伙变成美女,走上莹屏并成电影皇后女一号;厦门姑娘耿兰俊在中山医院切除子宫、割掉卵巢、乳房及女人的两片生殖器,将男人的三件东西缝上去,经过四次手术再造,到派出所更改身份证性别,变成一个男人了,只是她的手术不成功,给遭踏成了一个不男不女的“二夷子”!
大雾迷天的寇田田大嘴一张合不拢,问你刚才说的冰毒是个啥东西?晁校长说冰毒就是提纯鸦片的第三代。寇田田说冰毒也会要娃吗?咋的还有第三代?晁校长说冰毒就是清末鸦片战争时,英船贩给中国的罂粟大烟土。
说到大烟土就明白了,若说冰毒罂粟他听不明白,大烟土就是他那私塾先生长衫爹,坐在老圈椅里拿云南烟枪吸的洋烟,端起洋烟枪一吸,枪里就发出“吃穷吃穷”的声音来,老寇家在“吃吃穷穷”的声音里,将那份上等家产给吃完了,却赶上共产党闹土改划成分,寇田田感恩爹的那管大烟枪,不然他家咋能划成下中农?寇老家好不容易熬出一只麒麟一只凤,都说寇家的门户要改换了,可碰上“丁克”从外国跑来了,将寇家往死地里头克,究竟是金克木?还是木克土?大烟土咋就改名冰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