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见证】【东篱】北山水库(散文)
一
在句容市城北约15公里处,泊着一汪碧水,映着青天白云,如硕大无比的明珠躺在时光的岸滩,它就是句容市水域面积最大的水库——北山水库。其位置特别,是山谷湖,它被群山环抱,揽于怀中,像极了一个巨大的摇篮,而青山成了“摇篮”的忠实守护者,“摇篮中”的每一滴水都是澄澈而鲜活的生命,泛着幽深湛蓝的光芒。
北山水库坝基处基岩为石英砂岩,水面面积4.5平方千米。北山水库主要功能是防洪、灌溉和城市供水,干旱年份从长江提水补库。水库正常蓄水位53.00米。坝埂建有枢纽工程,由大坝、溢洪闸、输水涵洞、提水站和水电站组成。水库拥有养鱼水面330公顷,鱼类繁多,如青鱼、草鱼、鲤鱼、蝙鱼等,游弋其中,既可实现经济价值,也增添了不少鱼趣。这儿的水资源已达饮用级,为句容市民主要的饮用水源。
那是一个周六的上午,虽是初夏,却如阳春三月天,恰到好处的温暖,恰到好处的清凉,我们在满眼温柔的绿意中到达北山水库水利风景区。高高的堤坝,坝埂宽阔而平整,清风徐徐,水面碧波浩渺,风动,摇起一湖涟漪,白鹭翩飞,小船浮动。周遭山势不陡,但树繁叶茂,群山将北山水库紧紧环绕,真的是山清水秀。坝埂上站着几位穿着黑色骑行服的小伙子,一个个英姿飒爽,他们也在专注地欣赏北山水库的风光。稍后,他们踏上专业自行车,风一样沿着坝埂向西骑去,西边是一个小树林,他们沿着小树林旁的宽道疾驰,一个个矫健的身影转眼消失在远方。
最近几年,户外活动很是盛行,包括户外登山、骑行、旅行、团建等,无论哪种户外活动,共同点是选择草木繁盛、水韵灵秀、道路畅达之地。而北山水库恰恰符合所有的条件,它更以原生态的湖光山色吸引了众多户外爱好者的眼球。若是秋日到来,定然能见到“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大美与深远。
二
水库位于大坝的北面,大坝南面是又宽又长又高的斜坡。斜坡上芳草青青,几只绿得滴油的蝈蝈在草地上蹦哒,一篷篷小野花在草间、石间恣意生长,粉的、白的、黄的、紫的,色色俱全,开得自由、灵动而张扬!这让我想起我的老家,后山坡也有一片青青草地,小时候我和小伙伴们常去那儿玩,那里也有翠绿色的蝈蝈,纤细的体形,轻盈的姿态,是一种可爱的精灵,草地是它们的乐园,也是我们儿时的天堂。我和小伙伴们一起轻手轻脚地捉蝈蝈,捉了放,放了捉,开心得很,我们的欢声笑语一串串洒落在草地上,洒落在蝈蝈薄如轻纱的翅上!
草地上点缀着五彩缤纷的小花,这儿一簇,那儿一丛,常惹得蝶飞蜂舞,蜻蜓也来此凑热闹。我曾做过一个简易的捕网:一根长长的竹竿,顶端套着椭圆形的铁丝,再用尼龙线将铁丝绕成细密的网格状。有一次,我提着捕网,追着一只如麦穗般金黄的蜻蜓,那只蜻蜓上下翻飞,一个避闪不及,便被我困于网中,蜻蜓苦苦挣扎扑腾,终不能从网中逃脱,只能束手就擒。小伙伴们一起围过来看,又蹦又跳,欢呼雀跃,为我得到“盛大”的战利品而兴奋不已。
我小心翼翼地捏住蜻蜓的双翼,将它带回,放进一个透明的玻璃瓶中,然后拧上盖子,摆在我的书桌上。小小的蜻蜓在瓶中扑闪着,因瓶中体积太小,它不想折腾了,安静地呆在里面。透过玻璃瓶,它那一身金黄散发出无与伦比的美艳,像落日的余晖,又像黄菊明艳动人,将屋里的一切晕染成一团缥缈的梦境。我期待它一直在瓶中闪耀光芒,成为玲珑剔透的风景,成为诗,成为画。不料第二天,蜻蜓竟不动弹了,它死了,不知它是死于窒息,还是因被我束缚了自由以死抗争。我傻愣愣地望着玻璃瓶,望着瓶中不再散发生命气息的小生灵,我的心竟被刺痛了,我的心在流泪!
那以后,我不再捕蜻蜓,也不再捉任何昆虫,我实在不忍看着鲜活的小生命在我手中凋零。
儿时的往事,总在不经意间触动内心的柔软,忍不住在记忆里再次抚摸刻着情感温度的烂漫童年。如果那时的蜂蝶、蜻蜓,能够复活,将它们迁居于此,是否有我还认识的那一只?我会看着它们投影水中,享受那种对镜相照的美妙。
三
沿斜坡中的台阶走向斜坡下方,遇见一湾不规则形状的小湖,湖水源于天然雨水和上方的北山水库,清澈透亮。走在木栈道上,听着自己轻缓的足音,望着湖面铺展着一片片宽圆碧绿的叶子,叶间一朵朵睡莲正嫣然怒放,或浅粉、或深红、或淡黄,层层椭圆的花瓣不断释放着妩媚可人的气息,在时光里缱绻、流转,沁人心扉。多像一个个睡美人,从这个慵懒的夏日梦中醒来,嘴角仍带着香甜,浅笑宛尔,向池水动情诉说着梦里的精彩。
靠池岸处生长着芦苇,葱郁碧翠,挨挨挤挤,袅袅婷婷摇曳在风中。令人情不自禁地想起《诗经.蒹葭》中的诗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多么朦胧婉约唯美的画面,多么动人心弦又怅然若失的情怀!
靠近芦苇的是一丛梭鱼草,一片片三角形的叶片,修长如剑,直指苍穹,显示出一种锋利刚毅之美,朵朵紫色的小花从簇拥的叶中挺立而出,长长的茎,顶着一朵朵紫花,花形如小小的蜡烛,依稀正绽放着紫色的火焰,如梦如幻。又像一枚枚超大的桑葚,折射甜蜜与浪漫的气韵。
湖中有一个小型的广场,广场上矗立着“鲤鱼跳龙门”的雕塑,两条鲤鱼在龙门跳跃,奋力甩动的尾巴划出曼妙的弧度,与腾起的浪花交汇形成莲花般的造型,真是美轮美奂!此雕塑的寓意是:逆流而上,奋发有为!这是当地政府对百姓的寄语和嘱托——天上从不会掉下馅饼,美好幸福的生活得靠自己去努力,去创造!只有不惧风雨,披荆斩棘,才会登上向往的高度!
这样的湖,这样的花草,这样的广场,这里的一切都在柔情而强劲地表达:时光如斯,曼妙如斯,当奋斗,当惜福……
四
沿栈道继续蜿蜒前行,一个飞檐翘角的小亭如一叶古色古香的小舟立在湖中央,亭上三个大字赫然入目:正文亭。原来此亭是为纪念一位伟大的英雄而建,他的名字叫祁正文,他的一生短暂而炽烈,他有一颗无比圣洁而高贵的灵魂。
祁正文生于1921年3月,茅山东太阳村人,出生在山村的他,小时候是一个“满沟跑”的放牛娃,后来读过私塾。
1966年6月,祁正文调到北山水库任水库管理所所长、党支部书记。
水库大坝加高加固结束后,祁正文对北山水库的水文特征、抗风防洪能力都牢记于心,了如指掌。
1972年7月2日夜句容陡降暴雨,洪水来势汹涌,泄洪闸泄洪不及,情况十分紧急,为保大坝安全,祁正文一面向上级电话报告请示,一面采取果断措施,爆破除掉洞口迎面岩体。
“3、2、1,起爆!”“轰隆”一声巨响,溢洪道中间冲出了一股炽热的波浪,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滚滚浓烟、擎天水柱如同铺天盖地的沙尘暴一般,腾空而起,伴随着猩红色的火焰妖艳绽放。“哗——”洪水犹如野马脱缰,猛虎出山,大声吼叫着奔泻而下。
就在此时,意外发生了,祁书记一头栽倒在水里,再也没有爬起来。原来,一块二三斤重的飞石从空中飞来,不偏不倚正击中祁书记的腰部。他的肝脏被震裂,壮烈牺牲。江河呜咽,大地恸哭,青山默哀,万物肃静。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有人替我们负重前行!如今的北山水库以生态大美的气象造福于一方民众,祁书记心目中的美好愿景已实现,祁书记地下有知当欣慰了。北山水库见证了祁书记的大义壮举,这里的每一株树、每一棵草、每一朵小花,每一块石头、每一滴水、每一条小鱼,都目睹了祁书记用生命捍卫北山水库的坚毅和无悔!当个人的生命与家国大业融为一体时,生命便实现了永恒。祁书记并没有离开,他一直在,他化作了青山,化作了碧水,化作了青松,化作了清风,化作了月光,萦绕在北山水库的上空,萦绕在北山水库的四周,他的灵魂不朽,万古流芳!
在这个追求风景奢华精致的时代,山谷湖的名字始终没有替代北山水库这个土气的名字。我想,这也应该是为了保持英雄的本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