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璞】快递哥的景颇刀(微小说)
他叫木然勒(景颇语,“木”为天、山,“然勒”有迅捷、敏锐之意,合为“山间闪电般的汉子”)。这小伙子,是勒弄寨走出来的景颇后生,如今在芒市当快递小哥。
木然勒二十五六岁,个头不高,精壮结实得像只小云豹。圆脸盘,黑里透红,两道剑眉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透着山里人的纯朴,也闪着城里跑生活的机灵劲儿。最显眼的,是他腰间常年挎着一个细长的、黑牛角镶银的景颇刀鞘。里面躺着的,是他阿公传下的长刀——刀身笔直,寒光内敛!按阿公的话说:“景颇男儿,刀不离身!新社会了,不砍坏人砍路障,不劈仇敌劈荆棘!守寨护边的胆气,得在血脉里奔涌!”
他胯下的一辆蓝黄相间的“小电驴”,后备箱上贴着他勒弄寨的木鸟图腾贴纸,随着车轮飞转,如一道流动的景颇风情。
木然勒风里来雨里去,爬楼钻巷快如风。对芒市的大街小巷,哪家商户几点开门,哪个小区保安姓啥,他一清二楚。熟客都喜欢他:送件轻拿轻放准点到,帮腿脚不便的阿婆捎瓶酱油,给加班晚归的阿妹提醒餐盒保温……口碑是顶呱呱的“五星好评王”!
正是旱季的某个晌午,天干日头毒。木然勒刚在市中心“胞波路”的快餐店取了一摞餐箱,捆扎严实,准备送往城郊新区的写字楼。他拧动电门,“小电驴”轻盈起步。可刚驶出百十米,前方一个老旧小区巷口突发异常。
只见一辆本该靠边停放的破旧小面包车,不知为何竟似发了狂,司机像喝醉了酒,歪歪扭扭猛踩油门,车身剧烈颠簸,“哐当!”一声狠狠撞在路边的消防栓上!
“轰——嗤——!”高压水柱如银龙破地,冲天而起!巨大的冲击力顶得车头几乎离地!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更惊人的一幕出现:那面包车侧门被撞变形,“哗啦”一下自动滑开!从里面竟“骨碌碌”滚出好几个花花绿绿、用黑胶带裹得严严实实的大包裹!更要命的是,透过水雾,司机座上一个花臂纹身的光头汉子,手忙脚乱想抓一个掉在脚边的油纸包,那纸包裂开,露出了里头白得刺眼的粉末状的东西,空气中隐隐飘来怪异的酸味。
“毒品!”这个念头如闪电劈进木然勒脑海,他在边防派出所的法治宣传栏见过。这些鬼祟的家伙,分明是利用老城区监控死角做交易或转运。
“狗杂种!敢在勒弄汉子眼皮底下贩毒祸害人!老祖宗传下的长刀,虽不沾血,可刀刃对着的从来都是黑心烂肺!我木然勒是景颇的儿孙,骨子里刻着‘护寨安边’四个字。现在寨子就是芒市,边关就是这条街的安宁。这事,撞见了,管到底!”
好个木然勒,并没有热血上头扑上去硬拼,而是假意被水花溅到,停车“整理”后备箱。借着车尾箱盖子的掩护,手指翻飞如蝴蝶穿花,手机盲打早已设好的边防派出所报警短信号码发出,短信内容极简精准:“胞波路东巷口,破旧银灰色面包车,毒品交易,司机花臂光头。”
同时,他猛拧电门,小电驴“呜——”一声高鸣,直奔那光头汉子冲去!眼看快到跟前了,他却突然“哎呦”一声大叫,手一松,车头猛地往面包车旁边一歪,“咣当!”连着餐箱摔在地上。黄澄澄的鸡油饭和红油油的米线汤汁,“哗啦”一下泼溅开来,刚好糊住了几个滚落的毒品包裹和光头汉子的半条腿。
“哎哟喂!对不起对不起!餐撒了!赔!我赔您裤子钱!”木然勒“慌里慌张”爬起来,作势就去掏钱、擦油污,死死粘住那光头。他那口地道的“景颇腔普通话”,配上“老实巴交”的懊恼表情,一时竟真让那光头汉子和另两个从水幕里钻出来的同伙懵了一下。
就在对方想发怒推搡之际,街口警灯狂闪,几辆巡逻摩托、越野车如神兵天降!车门洞开,全副武装的民警、边防武警战士如下山猛虎扑至!
那光头见势不妙,眼露凶光,竟想强行夺路!混乱中,一人抽出匕首,寒光直逼挡在前面的木然勒!
“小子找死!”
木然勒眼神骤然爆出景颇猎豹般的寒芒,没有半分犹豫,“铮——!”一声龙吟,腰间那柄祖传景颇长刀,被他连鞘闪电般抽出!“嘭!”一声闷响,坚硬的牛角银饰刀鞘精准无比地砸在那持刀歹徒的手腕上,又快又狠!
匕首“当啷”落地,那歹徒握腕痛嚎!说时迟那时快,战士们已扑到前面,三下五除二,将几个毒贩死死按倒在地,手铐“咔嚓”几声脆响!
派出所里,闻讯赶来的勒弄寨老支书、寨里的乡亲们,还有木然勒那位须发皆白、曾是老民兵的阿公,都激动地围着他。一位领导模样的警官紧握木然勒沾着油污的手:
“木然勒同志!好样的!不愧是景颇族的好儿女!新时代的护边先锋!”
晚上,木然勒那辆“挂彩”的小电驴被乡亲们装点一新。篝火在城中的民族文化广场上熊熊燃起,鼓声竹笛声响彻天际,“目瑙纵歌”的舞步排成了长长的队伍。
老阿公颤巍巍将竹筒水酒递到木然勒手中:“然勒啊!好孙儿!祖传的长刀没辱没!你用新路子,一样守住了咱景颇人的根!守住了德宏这片土地的清清白白!把这筒水酒,干了!”
木然勒穿着那身快递服,昂首挺立!篝火映红了他年轻而自豪的脸庞!他左手捧着竹筒酒,右手紧紧按在腰间——那把在新时代立下新功的景颇长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