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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江山·见证】【柳岸】丹江情怀(散文)


作者:老笨熊李春胜 榜眼,27188.84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04发表时间:2025-06-16 19:39:15

我是七岁上学的,从小学到初中都在同一所学校,中小学混杂在一起。一路走来,风风雨雨发生了多少大事、小事、好事、窘事,很多已经模糊,很多淡出了记忆,但对每天下午的课外活动的记忆却愈发清晰,仿佛就在昨天。
   一到课外活动,同学们抓子的抓子、踢毽的踢毽,打陀螺的,推铁环的,跳绳的、打纸四角的,斗击的,五花八门,要咋开心有咋开心,这些都不足以谈,最忘不了的是同学之间的互相探问:今天晚上有电影没有?在哪个村?放什么片?只要一见对方摇头,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情绪一落千丈,但一听说有电影,小朋友们高兴得跟打了鸡血似的,奔走相告,那扩散速度不亚于现在的抖音平台,一眨眼功夫,全校都知道了。
   放学回家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做作业,根本不用奶奶催父母逼。趴到石桌上老老实实地写,尿憋着也先忍着,自觉自愿,只要作业一做完,晚饭后自由支配的时间就是自己的了。
   天还没黑,我就慌了手脚,心海里就开始掀风起浪,不停地问奶奶:饭怎么还没熟?锅里放着红薯干,锅一开,奶奶就把玉米糁放到锅里,我心急火燎,拿上勺子就到锅里捞红薯干,可不管锅里的饭熟不熟。我紧赶慢赶,但是还是慢半拍,一会儿小胖来催,一会儿大彭来喊,没办法,我端上碗就跑,奶奶扯着脖子喊也没用,我一边走一边吃。
   我最反感小胖的虚伪,表面看小胖大大咧咧的,其实他言不由衷。见我狼吞虎咽的样子,他有些眼红,但他不明说,而是正话反说:“红薯干有啥吃头,少吃一两口,肚子也不会饿个坑。”大彭倒直来直去,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来一块,大家一同分享。”大彭有了,小胖自然也少不了,但他总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本来吃的饱饱的,看在大彭说话的份儿上,就和你们同甘共苦吧。”
   听听,他沾了光,不领情也就算了,还自诩自己是助人为乐,让人听了不挠也笑。
   分完了,吃完了,我们就把碗放到路边的麦兜里。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大彭、小胖也都这样干过,回到学校,小朋友们也都沾沾自喜,炫耀自己这种别出心裁的小聪明,只不过是藏碗的地方不同而已。我吃过别人的芋头、饺子,别人也吃过我的红薯干、萝卜块、煮玉米,很多东西分不过来时就掰开,我们称之为共产主义。大彭的爷爷经常给大彭讲《水浒》故事,大彭称之为梁山好汉。
   岁月见证了我们孩提时的天真,岁月也见证了这种天真所养成的懒惰习惯,直到现在我们带着农具下地干活,回家时先找个隐蔽的地方把农具一藏,就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就像当年把碗藏到路边的麦兜里,回来时再拿一个样。
   丹江河道的农村娃无缘于电影院的浪漫,所能享受到的是这种免费的露天电影,有时候一大群孩子说说笑笑能跑上十来里。很多时候,我们如风似电地到了电影场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先是环顾一下四周,看场上有没有同学,尤其是女同学,一旦哪个女同学进入了视野,就向同伴们介绍她的情况,当然是专挑她的短板,不是说她的家庭背景,就是说她的肤色、个头、小辫、衣服等等不尽人意之处,为此,在班里我们经常打听女孩子的秘密,也有时候趁人不备时偷翻她们的桌兜。女孩子们也一样,专爱搜集男孩子不阳光的一面:如谁谁尿床了,谁谁被父亲打了,谁谁穿他姐姐的裤子不害臊了,谁谁下丹江河道洗澡了等等,也等着在电影场相遇时诋毁我们这些“小帅男。”
   人们陆陆续续朝这里赶来,有爷爷奶奶领着孙子的,有年轻的妈妈背一个抱一个的,也有的拎着板凳或抱着蒲团的,都想找个最理想的位置,一时间电影场上大呼小叫的。
   我们来得早,本来能够占到好座位,可小胖偏不,他要跟着放映员,我们只好也步人后尘,帮忙搬桌子,挂银幕,干力所能及的活儿,只有这样,伸手摸一摸放映机的主要部件才是顺理成章的事儿。
   早年间放电影用柴油机发电,放映员把柴油机摇开后,电灯时明时暗,不过一会儿就好了。用电以后方便多了,我们都等着放映员调试镜头,把小手伸到光线中乱动,抑或伸一伸头,看银幕上自己的杰作特过瘾特刺激,尽管很多人嗤之以鼻,我们却不顾他们的感受,闹够了,就等着电影开始了,只要一看到熠熠生辉的金色五星在银幕上出现,听到那紧凑的旋律,我们都欢呼,因为八一的电影大部分都是战争片,看着惊心动魄,心潮澎湃。如果遇到拉拉杂杂的故事片或戏剧片,我们老实不到十分钟,人来疯小胖就要想方设法撺掇我们去寻找属于我们的圣地,歪脖子树、断墙处、背影处的钟台上、碾盘处都是我们经常光顾的地方,在这里我们可以随心所欲。先是你掐我一下,我掐你一下,银幕上玩的啥,谁和谁发生了矛盾,全然与我们无缘,只要有小胖在,你就别想弄出个子丑寅卯来,他的一门心思就是怎样闹出动静来。
   电影放映途中若遇到停电,倏然间,天地一片黑暗,小胖就活跃开了,先是嗷嗷叫,接着用刺眼的手电在场上乱扫,听到人群中的叫骂声后,小胖更加得意了,开始打呼哨,仿佛以此来证明他的存在。若遇到年关前后,小胖更有手段,冷不丁放一两个冷炮,当听到有抱怨声的时候,他才心满意足。
   村里的孩子都知道跟着小胖只有挨骂挨打的份儿,有他在,看电影对我们来说是名不符实,现在想起来当时看电影也只是个借口,少了小胖这样的人就没有阵势,到了学校和同学们相互谈论看电影时说话时底气就不足。
   不过,也不是小胖次次阴谋都能得逞,他吃过苦头。他不老老实实看电影,却偏喜欢装模作样,他说前面的人挡住了他,要找个垫脚石,他去扒人家断墙处的土坯,不想让蝎子给蛰住了,疼得他哇哇大叫,哭爹喊娘的。另一次是正放电影的时候,天边一个闷雷响过,很快就狂风大作,我们急忙往家跑,小胖捷足先登,一不留神跌进了人家的粪池中,在屎尿中乱扑腾,我、大彭和村里其他几个小伙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拉上来,虽然他没有亲口品味到屎尿的滋味儿,他身上散发的气味儿让我们一路上捂紧了鼻子,一连好多天小胖一直情绪低落,因为他一到校,女生们就朝他指指戳戳,弄得他灰头灰脸的。
   严格地说我们看电影是项庄舞剑,图的是无拘无束的撒野,然而,事情往往都有两面性,玩够了,狂够了,回到学校就不一样了,最担心事儿不想让其发生还是发生了,老师们让写观后感作文,高年级、低年级基本上都写。很多同学只有大眼瞪小眼的份儿,咬着笔杆难下笔。小胖倒显得很轻松,甚至左顾右盼沾沾自喜道:“写观后感还不容易?写100遍‘观后感’三个字也能凑足三百字。”他稳坐钓鱼船,自有他的定海神针铁。
   好也罢,害也罢,总算把老师布置的作文上交了,小胖的作文《观电影(小兵张嘎)有感》还被语文老师当做范文读给我们听:“吃过晚饭后,我们几个女孩子相约去看电影……”
   班里的同学都捧腹大笑,有几个女孩还笑得咳嗽不止,很显然,不知道是他高年级的姐姐有意出他的洋相还是无意而为之,让小胖无地自容得真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更悲催的是小胖有了一个新的绰号叫“女孩子”,女孩子一直陪伴他到初中毕业。
   丹江河道的乡下放电影,口口相传就是海报,当然也会遇到虚假信息。同学们真能发挥,一旦扑了空,就不说自己没看电影,只说是看了《白跑游击队》。遇到受了老师的批评或挨了父亲的打的掉链子事儿,其他同学张口就来:“哟,看电影《英雄赵连山(照脸扇)》了吧?”
   一路走来,看过的电影说不上来有多少,具体到某一部电影,能完整地说出它的情节的更是微乎其微。对我们来说,看电影图的那个氛围,图的那个情怀,图的那份乐趣。
   往事总是在不经意间在记忆的篱笆缝隙里留下斑驳,有的渐行渐远,回首却踏破铁鞋无觅处,有的还能回放,但是却失去了曾经的韵味,唯有记忆的硬盘里存下的那些天真滑稽的碎片偶尔粘贴起来,又成了鲜活的美轮美奂的童年,追逐流逝的时光又成了当年上下奔波的看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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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丹江情怀》以“看露天电影”为核心线索,串联起童年生活的碎片化场景:从放学后抢做功课的急切,到藏碗于麦兜的“小聪明”;从电影场里捉弄女同学的调皮,到小胖跌入粪池的窘迫。叙事遵循“日常铺垫——事件高潮——情感升华”的脉络,看似松散的片段因“电影情怀”而形成闭环。结尾“记忆的硬盘里存下的那些天真滑稽的碎片”的比喻,将散落的细节收束为完整的童年镜像,结构如丹江河床般自然蜿蜒,却暗含水流的方向感。文章表面写“看电影”,实则是对“匮乏年代精神狂欢”的致敬:当城市孩子拥有电影院时,丹江河道的农村娃用“口口相传”“摸黑起哄”“编造《白跑游击队》”的方式,构建属于自己的精神乐园。结尾“失去曾经的韵味”的感慨,不仅是对童年的缅怀,更是对“物质进步与情感钝化”的隐性叩问——当抖音取代口口相传,当数字放映机替代柴油机,那些在黑暗中共享光束、在泥泞里追逐嬉闹的“情怀”,是否也随之消逝?这篇散文如一面丹江河道的老铜镜,映出的不仅是作者个人的童年剪影,更是一代乡村孩子的精神原乡。那些被时光磨圆的细节——麦兜里的碗、银幕上的五星、粪池边的哄笑——最终都沉淀为“情怀”的注脚:所谓情怀,正是当物质匮乏退潮后,依然在记忆里闪光的天真与热望。推荐共赏!【编辑:纪昀清】【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F202506220001】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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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纪昀清        2025-06-16 19:39:40
  欣赏佳作!祝好!
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散文学会会员,西安市作家协会会员,长篇连载《砥砺人生》
回复1 楼        文友:老笨熊李春胜        2025-06-16 19:45:15
  谢谢呕心沥血的点评!
2 楼        文友:纪昀清        2025-06-16 19:40:03
  欢迎赐稿柳岸,柳岸因你而更精彩!
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散文学会会员,西安市作家协会会员,长篇连载《砥砺人生》
回复2 楼        文友:老笨熊李春胜        2025-06-16 19:49:43
  这仿佛不是点评,而是一篇精致的散文。不仅仅对拙作的文脉进行了剖析,更升华为文字脉络的串连,走马观花的浏览是写不出这样精到的点评。为纪老师的文风严谨点赞!
3 楼        文友:老百        2025-06-17 08:05:46
  佳作欣赏推荐,已向江山精品审核组申报!
柳岸花明社团欢迎各位文友 联系群QQ:858852421
4 楼        文友:公效梅        2025-06-18 21:24:18
  读了春胜老师的散文,令我联想起自己的童年。就像老师文中讲述的一样,看电影等于是赶热闹。不过每次在学校里听说有电影看,心情愉悦,做作业都非常带劲儿。童年的美好,在岁月的长河中渐行渐远。偶尔捡拾起记忆里的片段,回忆起来就像昨天。
   拜读学习老师精彩散文佳作!问候老师安康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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