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见证】【晓荷】母亲的针线活儿(散文)
浏览网上的各种婴幼儿用品以及成人的各种服饰,打心眼里羡慕,就像欣赏一件件工艺品一样。实体店里的这类商品也是琳琅满目。每当我看到这些,就会想起我们小的时候穿衣服的情景,也自然想起母亲的针线活儿。
在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人们都是用手针缝制衣服,很少有人买衣服,稍好一点儿的买几尺布到裁剪铺也叫成衣铺去做衣服,而且只能做单衣服,棉衣必须得自己动手做。所以,那个时代的女人做针线活儿是必须具备的技能。
我小的时候,穿衣服都是母亲用手针,一针一线地缝制,做一件衣服得好几天时间。后来,又有了弟弟和妹妹,我们已经姐弟六人,一家八口人了。母亲整天忙着编苇席,给一家人做衣服,根本就忙不过来,除了棉衣以外,单衣服就送到成衣铺去做,花一点儿手工费。当时,我们一年也就做一到两套衣服。那些棉袄、棉裤,母亲就得晚上贪黑做。
做棉衣服很麻烦,先把衣服的面和里子准备好,一般都是用旧衣服改的,很少有里面三新的衣服。面料厚一点儿,破洞少一点儿的旧衣服,整理好做面,薄一些的破旧的衣服缝到一起,或者补丁加补丁的就做里子。旧棉花时间长了,会变成毡子一样的硬板状,便把旧衣服的棉花一点点儿地摘开,用手指甲把棉花绒慢慢地拉出来,这个活儿特别不好干,而且棉花里的灰尘加上棉花本身的绒,特别呛鼻子。把这些东西准备好了,在炕上把衣服面铺开,把摘好的旧棉花一片一片地絮进去。为了保暖,母亲会在最里层絮上一层新棉花。然后把里子复在棉花上,把四边用针线缝上一圈,以免棉花滚包,再用一趟一趟地绗起来,把棉花固定起来,穿在身上,棉花也不会脱节,时间长了,棉花就成为一体了。这里的技巧就是絮棉花的时候,棉花片必须匀称,薄厚一样,絮的时候要一片压一片,也要薄厚一样。如果全是新棉花,母亲会用面板把絮好的衣服先压一下,稍微实成一些再绗衣服。绗好的衣服最后缝合,然后把领子缝上,一件棉袄就做成了,棉裤也是依照这个办法去做。新做的棉衣又柔软,又暖和。我们逐渐地长高,衣服总是变小,母亲就不停地给我们做棉衣,几乎这一年四季,都离不开做棉活儿,可见,母亲该多辛苦。
母亲不但给我们做棉衣,等我们结婚了,母亲也不再编苇席了,就帮着我们做棉衣。尤其是我的两个女儿,从小就穿姥姥做的棉衣。小孩子的棉裤和大人的棉裤不一样。小孩两三岁时都穿开档裤,裤腰上边是个棉背心,这样穿上又暖和又不掉裤子,等再大一些,不穿开档裤了,母亲就会在裤腰部位上做一个宽宽的裤腰,一直绕到前边,然后做一个大扣眼,再订上一个大号的扣子,前面还有一个背心似的东西,这样一来,上厕所时,只要把那个扣子解开,往下一褪就行了,非常方便。而且前胸不会着凉。我记得我都六七岁了,还穿这样的裤子呢。正好那时候没有衬衣,这个半片的棉背心起到了保暖的作用。
七十年代初,我结婚的时候,母亲给我做了一套里外三新的被褥,那是淡青色带黄色小花的被面,绿地红花的线绨褥面,白花其布做里子,絮的是新棉花。一件里外三新的棉袄:崭新的墨绿色提花线绨面,新的花细布的里子,新棉花,这就是我的嫁妆。母亲还做了一条棉裤,只因为那条棉裤的面是我穿旧的灰色单裤做的,上面有补丁,母亲就没有放到包里,等我结婚以后,母亲才给我送过去的。虽然是旧裤子做的面,却是针脚匀称,薄厚均匀,平平整整的,十分合体。
母亲就这样不知疲倦地做着棉衣服,包括我弟弟、妹妹家的大人、孩子,凡是能做的,母亲都一件一件地去做,一丝不苟地去做,把爱一针一线地缝在棉衣里,那柔软的、御寒的棉衣,温暖着一家老小,温暖着孙辈们。
可是,我们做儿女的习惯了母亲的付出,从来没有想到关心母亲的辛劳。随着年纪一年比一年大了,母亲的眼睛也花了,做活儿有些受阻,母亲依然坚持做活儿。引针线看不清针眼,母亲就买来好几包针,她让弟弟给她把一包针都引好,放在一边,用完一根针,就再取另一根针用,活儿做完了,引线的针也用完了。现在想起来,真后悔,怎么就没想到给母亲买一个老花镜呢?母亲付出那么多,一点儿都不抱怨,一点儿也不求回报,还乐颠颠地把做好的棉衣包的整整齐齐的,送给我们,那种成就感都在母亲慈善的微笑里。
母亲,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她把自己一生的心血、希望,都倾注在子女身上,即使儿孙绕膝,依然尽自己所能为儿孙们做着拿手的活计,那里有欢乐,有希冀,有美好的祝福!
作为儿女们又给了母亲多少关爱呢?扪心自问,惭愧惭愧呀!后来,孩子们都长大了,母亲也老了,棉衣也被各种新服装所替代。母亲才放下手中的针线,颐养天年。可是,母亲得了脑出血后遗症,半个身子不能灵活动作。一个周日,我去看望父母,只见一床褥子在阳台里晾着,是母亲尿床了。母亲不好意思,不让我去阳台里看,我看到之后,心里特别难受,这个褥子啥时候能晾干啊?我马上决定给母亲做一个小褥子。于是我踏着厚厚的雪水去二百商店,买了一块浅蓝、浅绿、浅黄图案的花布,折起来正好做一个褥子,又买了一块可以水洗的人工棉,拿到母亲家里,一针一线地做小褥子。我一边绗,一边忍不住掉泪,眼前浮现出母亲在灯下为我们缝制棉衣的身影,千针万线,针脚那么细密,棉衣那么暖和,母亲的眼神那么投入。如今,儿女各自成家,母亲已经衰老,谁能为母亲做点活计呢?这么一个小褥子与母亲做了那么多年的棉衣如何成比例呢?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后来,大弟和老弟两家分别陪父母一起生活,让父母的晚年有了依靠和温暖。我作为家中的大女儿,却是做的最少最少。母亲离开我们十几年了,母亲一针一线做活儿的身影深深刻在我的心里,那是最厚重的爱。
2025年6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