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羊倌与胡女的旷世之恋(故事)
在遥远的往昔,中条山南麓的一个古朴村落里,居住着一名孤儿,自幼孤苦无依,自十岁起便为地主牧羊,直至青春年华,约莫十七八载。他无名无姓,世人皆以“小羊倌”唤之。
一日黄昏,夕阳如血,小羊倌怀抱一具惨遭狼咬的小羊羔,坐于羊圈之前,泪眼婆娑,既哀悼无辜羊羔,又忧虑自身命运,恐遭地主责罚,甚至棍棒相加。恰在此时,晚风拂面,带起一阵迷蒙,风息之后,一妙龄女子犹如仙子降临,花容月貌,笑靥如花。她温柔轻抚小羊羔,奇迹般地,小羊羔复生,欢蹦乱跳地归入了羊群之中。小羊倌惊愕之余,脱口而问:“你……”女子巧笑倩兮,轻声细语:“莫怕,我非妖非魅,姓胡名叫七姑,居住在你每日牧羊必经之路的狐山小庄。见你孤苦无依,心生怜悯,愿与你共度此生,做你的伴侣。”言罢,她羞涩地低下了头。
小羊倌心中涌动着激动与感激,却也忧虑重重:“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过一个穷苦羊倌,食不果腹,居无定所,怎忍心让你随我受苦?”七姑坚定地回答:“我也是山野村姑,历经风雨,何惧辛劳?若非真心,我又怎会寻你而来?”羊倌犹豫道:“那也得寻个媒妁之言,定下婚期,并向您的双亲禀明,这样才能名正言顺,求个安身之所。”七姑却爽朗一笑:“山野之人,不拘小节,今夜便在你那简陋草屋,我们结为连理,若有任何后果,我一人承担。”
那一夜,胡七姑从罗裙边缘捻下三根细线,轻轻吹了一口气,瞬间,一根化作锐利的针尖,一根幻化为柔软的布匹,而最后一根则蜿蜒成一段崭新的丝线。借着微弱的小油灯光,她手法娴熟,针线飞舞,将羊倌衣物上那十八个破洞修补得严丝合缝,平整如初。羊倌的心中有点明白,或许,他真的遇见了下凡的仙子,于是情不自禁地紧紧拥抱着七姑。自那以后,七姑便如同夜色中的精灵,悄然而至,又悄然离去。
在这地主的深宅大院里,唯有一位老女佣人三婶婶,对小羊倌怀有深深的怜惜。她时常趁着夜深人静,从厨房的角落里悄悄取出一些可口的食物,送给小羊倌,看着他从小小的一团成长为如今的模样,那份关怀如同慈母一般温暖。一个寂静的夜晚,三婶婶再次前来送食,却不料瞥见小羊倌房内两道身影交叠。她悄然靠近窗棂,窥见一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心中一惊,连忙退步离去。
次日清晨,三婶婶心急如焚地赶来询问,生怕发生了什么不测。小羊倌面红耳赤,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三婶婶佯装生气,小羊倌这才鼓起勇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三婶婶听后,微微点头,心中已有了答案。她温柔地对羊倌说:“既然你二人已结为连理,便无需再这般偷偷摸摸,让老身替你们想个法子,试试看吧。”
当夜,一缕轻风掠过,胡七姑再度显现在羊倌的视线之中。七姑解衣就寝,沉入梦乡之后,羊倌悄无声息地将罗裙自门隙递出,交予三婶婶妥善保管。次日晨曦初露,五更时分,七姑起身欲归,却发现罗裙不翼而飞,急向夫君询问,羊倌故作迷茫。随着鸡鸣三声,东方渐亮,七姑终是再也无法返回她的世界。
未过多久,此事被地主家察觉,地主勃然大怒,指责羊倌私藏女子,不仅克扣了他所有的工钱,还将其驱逐出门。夫妇二人流离失所,最终落脚于牛心山脚下。七姑取出纸笔,绘制出一幅宅邸图样,贴于巨石之上,轻轻吹拂三下,一座华美宅院便赫然显现,宛若仙境。随后,七姑施展法术,念动咒语,家中顿时物品丰盈,粮食、衣物、用具,一应俱全。羊倌自此告别了牧羊生涯,手执锄头,上山开垦荒地。丈夫挥汗如雨,妻子则以法力相助,良田广布,绿树成荫,小河潺潺,构成了一幅富饶而和谐的田园风光。
岁月匆匆,转瞬三载,七姑也生下一位白白胖胖的男婴,夫妇俩男耕女织,日子过得惬意无比。然而,此事又不幸落入地主老财的耳目,他心生恶念,蛮横无理地声称羊倌与七姑所居之地乃是他家的祖产,强行要求他们搬离,如若不从,便要上告官府。面对此等强权,七姑义愤填膺,毅然言道:“此屋我们亲手建,此田我们辛勤垦,此树我们精心栽,真理在握何惧官,即便是皇帝亲临也无所畏惧。”
那狠心的老财见恐吓无果,竟真的踏上了前往县衙告状。他骑着一头毛驴,刚行至山脚,天际忽变,狂风肆虐,鹅毛般的大雪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将大地覆盖得严严实实,积雪深达三尺。老财与他那可怜的毛驴,就这样一同被冰雪埋葬在了路旁,成为这冬日里最凄凉的一幕。原来,这一切都是七姑施展法术,对那恶霸进行的正义审判。
羊倌与七姑终于解得心头之怨,特邀三婶婶至家中相聚。一日,丈夫自田间归来,忽见妻子暗自垂泪,心中甚是疑惑,急问:“娘子缘何如此伤心?”妻子答曰:“我离家已有三年,甚是思念年迈的母亲与姐姐,欲归乡探望,但苦无罗裙相衬,实难启程。”丈夫闻言,深知妻子非池中之物,遂关切道:“我知你非凡俗之辈,若真要回乡省亲,只盼你莫让这份离别成为永诀。”七姑温柔地回应:“你我夫妻情深义重,更有稚子绕膝,我怎舍得弃你们而去?”言罢,羊倌便向三婶婶要来七姑的一袭罗裙。七姑换上罗裙,轻吻幼子,再向丈夫与三婶婶行礼告别:“郎君珍重,盼他日再会。”说完,只见平地骤起一阵风,七姑身影已杳然无踪。
七姑离去,已三月有余,杳无音讯。羊倌怀抱稚子,携同三婶,踏上了前往狐山的路途。抵达狐山后,羊倌四处寻觅,却未见山庄踪影,只得立于山崖之巅,声嘶力竭地呼喊:“七姑,七姑,你可在此?”他的声音中满含焦急与哀伤,随山风飘散,在山间回荡,一句句“你可在此?”仿佛穿透了重重山峦,渐渐远去。
就在此时,一丛灌木林旁的大石洞内,走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她面露不悦,质问道:“你们何故在我门前喧哗?”羊倌见状,心中涌起一丝希望,他连忙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诚恳地说:“老妈妈,多有打扰!我此行是为了寻找我的妻子胡七姑,请问您是否知晓她的下落?”老人摇了摇头,答道:“这洞府乃我一家居所,我有七女,皆待字闺中,何曾有你之妻?”
羊倌一听老人提及七女,心中不禁一喜,他躬身行礼,激动地说:“莫非您就是七姑的娘亲?我妻三月前说归府省亲,言明探望母亲与姐姐后便返,岂料至今未归,故此特来寻访。”老人闻言,微微皱眉,说道:“我岂会欺你?你若不信,我便将七女唤出,任你辨认。”说罢,老妪向洞内挥了挥手,不多时,便走出七位女子,她们身高相仿,装扮一致,面容酷似,宛如七朵并蒂之花。
羊倌逐一审视,却难以分辨出哪一位是他的妻子。他心中焦急万分,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暗自祈愿,期盼着奇迹的出现。
老人大笑出声,声音中带着一丝戏谑:“小伙子,看你这模样,也没带上你的妻子啊,还是趁早打道回府吧!”话音未落,他正要示意那七位女子步入洞穴,却见站在羊倌身侧,怀抱婴儿的三婶出声打断了这一幕:“请稍候。”言罢,三婶机智应变,迅速拾起一根树枝,轻轻却坚定地落在孩子身上,引得孩子顿时嚎啕大哭,泪水与鼻涕交织,满脸皆是。这哀戚的哭声,仿佛触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弦,尤其是那七位女子,个个泪眼婆娑,悲情难抑。
然而,七姑依旧未见踪影,此景之下,三婶心生一计,她弯腰拾起脚边一块石子,假装愤怒至极,威胁道:“若这孩子的母亲始终寻不到,又有谁能来照顾他?不如就让他在此了断,也算是个解脱!”言毕,她高高举起手中的石子,作势欲掷。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名女子猛然冲出,泪水与呼喊交织,不顾一切地抱住了那哭泣的孩子。
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妪,目睹七女如此情景,心中已然洞若观火。她伸出手指,轻轻却坚定地点在七姑的额间,语调中满是责备与痛心:“你这不谙世事的小丫头,离家才短短时日,竟做出这等令家族蒙羞之事!”言罢,怒气未消,她猛地举起拐杖,欲要责罚七姑,却被三婶眼疾手快地跪伏在地,苦苦哀求于前。
羊倌见状,也匆匆过来,与三婶并肩跪在老妪面前,细细道来事情的原委。紧接着,六位姐姐也纷纷效仿,齐刷刷地跪成一片,恳求宽恕。她们泪流满面,模样楚楚可怜,最终还是触动了老妪心底的柔软。老妪紧握着拐杖,手指因用力而发白,但最终还是狠狠心,将拐杖重重一顿,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随后长叹一声:“罢了,罢了!”于是,这门婚事便在她的无奈应允中得以成全。
七姑泪眼婆娑,跪在地上,连续磕下几个重重的响头,既是对母亲养育之恩的深深感激,也是对即将离别的无尽哀愁。她紧紧抱住怀中的孩子,拉起羊倌的手,在三婶的陪伴下,缓缓步出洞府。从此,两人携手共度,过上了凡间夫唱妇随、孝顺三婶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