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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江山·见证】【晓荷】机米坊,铁轮转动乡村人的日子(散文)


作者:农言 举人,3415.4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72发表时间:2025-06-23 10:40:26

昨天,今天,一个种粮食的乡村,庄稼人不能没有一处助燃袅袅炊烟的机米坊!
   我们村里有二十一个小组,现有两家机米坊。村南头有一家,村北头有一家,都是靠在村主干道的旁边。村北机米坊的师傅姓王名广源,年近七十岁,是憨厚朴素的老农民。离家只千米之远,故我们机稻米、磨粉面都是就近到王师傅家。
   老王中等个头,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一双粗糙的大手,肩膀宽阔,胳膊粗,腿脚粗。光看他搬笆斗的背影,就能看出当年是种田的硬朗汉子。跟人说话,他自带一脸笑,和蔼可亲的样子。住的家是楼房,子女在外上班。老伴瘦精精的,身体也硬朗,不是在家打理菜园子,就是到机坊来帮老王打下手,还偶尔地出去做临时工,闲不住。老俩口吃惯了粗茶淡饭,过惯了平静的日子。有人跟他说:“如今岁数渐大了,你们老俩口可以在家享享福了。”但他身有感触地说:“我们现在能做能行的,还能为村民作点服务的,就是享受一种既锻炼又快乐的幸福呀!”并重复千遍的那句:“若是闲在家不做事,腿脚会生锈;若是顿顿吃大鱼大肉,会吃出病来,那才是享福中的受罪哩。”
   机米坊,算起来老王已开了近十年的时间。记得,九年多前,我组里就有个机米坊,是在前面庄上,师傅叫樊茂喜。有一次机米,在举笆斗时,突然头一昏,摔倒在地,幸好有人在场,被及时送到医院救治,后来为了养病就关闭了。接着老王就在村北,大道边建了一间房子,买了一台碾米机,一台磨面机,一台碾糖机,十几只柳条编制的笆斗等用具,续开起了机米坊。房子宽有四米,长有六米,墙是青砖砌的,屋面盖的是大瓦。房子的北面和东面是一片青了又黄、黄了又青的粮田,南面是一条窄长的小河塘。河水清澈见底,六月的河塘里,荷叶田田,荷花朵朵,菱盘青青,蛙鼓喧喧。机坊内,机震檐梁,声颤尘墙;机坊外,谷香弥漫,鸟雀欣喜。这些常住村庄的小机灵,天天,从日出飞到夕阳,就不停地在屋外转悠着。
   虽然,我们现在的责任田转给了种田大户,但是,吃的口粮食并没有购买超市里现成的米,还是买的种田人家收成的稻子。每年在秋收结束时,就将一家人一年的口粮买回来,储藏在乡下的老家里。米缸里的米吃完了,就用电瓶车驮一袋稻子,去机米坊碾。吃的是新鲜的,放心的,本土味的米。
   这次星期天,回乡家,妻子说:“家里的米不多了,你驮一袋稻去机米。”我说:“好的!”当夕阳照在院墙头上的时候,我驮了袋稻子到了机米坊。可能有点迟吧,老王回家了,我按照门上的电话号码打过去,不一会儿,老王骑自行车就到了。打开门,我将口袋放在地上的铁斗旁。老王来解开口袋扎丝,躬身捧起口袋,将稻子倒入铁斗里。那个铁斗实际上就是一个吸稻泵,有它就不用人工举笆斗往碾机斗里倒了,这样省力气又方便。然后,去摁墙上的启动键。电动机上的皮带“啪哒啪哒”地带动碾米机转动起来。老王调整好碾机出米口的松紧控制器,再打开铁斗的阀门,稻谷如抽水机一样,被抽到碾机上的铁斗里。
   机器碾米的过程,就和古老的石碾子碾米的原理是一样的。过去用石磨碾,就是利用上下的石齿磨,把稻壳慢慢地剥掉。然后,把一磨磨混合的米和糠集中起来,再倒进“鼓风机”里,手握着摇把迅速地摇。里面的风叶旋转产生了风,把糠皮就扇出去了,如同扬场一样,鼓风机下口流出来的是白花花的米。昔日全是人工操作,速度慢。现在是机器里铁齿牙碾,速度快。一袋稻抽进机斗里,第一次进碾,只是磨掉稻子的一点糙皮。第二次,老王拧了拧控制器,才剥掉稻子大部分的皮壳,又一笆斗一笆斗地倒进铁斗里。到了第三次,老王再次拧了拧控制器,此时,从机口里流出来的是银闪闪的米。经过几次的磨碾的米粒,产生了热度,抄在手上滚烫的。
   碾米机上有两个排出口,一个就是前面的出米口,另一个是后面的出糠口。出糠口是用一条长长的白布口袋绑在上面的,剥脱下来的糠,直接进入布袋里。一百斤稻子,一般是三七碾,就是七十斤米,三十斤糠。此时,碾出来的糠是粗的,还要再放进另一台碾粹机里再加工。以前的稻糠是喂给猪吃的,现在农家不养猪了,机下来的糠用食盆调和一下,喂给鸡吃。这几年,因住在城里多,我家的鸡也不养了,就用糠抵扣稻谷加工费。
   一蛇皮袋稻子加工费是八元钱,老王秤了秤糠,又找给我三元钱。我谦让地说:“不要了,你这么大岁数了,一笆斗一笆斗地捧,也不简单哦!”老王说:“那不行!收起来!理归理,法归法,我不能多收人家的钱。”接着说:“还好,我们一年捧到头的笆斗,捧习惯了,现在又不忙,一天顶多做三个小时,还不觉得有多累。”我一边扎米袋囗,一边说:“哎呦,像我们这代人啊,要是到了你这把年龄,哪捧得动一笆斗的米呀!”“是的,但是我们一生就种田,身子骨从小就炼得硬邦邦的了,体力基础好呗。”老王笑说。
   老王的机米坊,在农家的粮田没有转包给种田大户之前,生意还是蛮忙的。现在不种田的年轻人都跑到城里去工作、生活了,图方便,吃米到超市去买。因此,机米坊平时的生意就不怎么忙。不过,每年进入腊月门,依然门庭若市,机稻米的、磨粉面的人排队至屋外十几米长。
   乡村农家的腊月,家家有忙年的老传统。我们家每年先是蒸馒头、磨豆腐,然后就是磨粉面、机稻米,够吃一个正月。磨粉面是准备在“大冬日”和“元宵节”包圆子,或搓圆子吃。我家的糯米,这几年都是叔丈人家,承包种田的儿子小敏送来的。妻子头天晚上,将淘净摊在篾匾子里,风干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天蒙蒙亮,我用电瓶车将糯米和二袋稻子驮到机米坊排队。
   腊月是老王最繁忙的时候,就如同是割麦栽秧场一样的苦。每天起早踏着霜花来开门,就有人驮着口袋在大门外等候了。此时,老王和老伴齐上阵,穿上护尘服,戴着帽子,启动机器。老王站在碾机旁,负责机稻子,老伴站在磨机旁,负责磨粉面。那台磨面机像蜗牛状,在磨面前,老王打开机器,将挂在墙上的月牙形铁筛子,取下来,抹干净,装进机肚里去,才能磨。筛子有粗孔和细孔之分。若是籼米磨碎面,则用粗孔的筛子,若是糯米磨粉面,则用细孔的筛子,磨出来的粉面细腻黏膏。磨粉面,铁斗里的米只能一点点地往机里漏,不能快,快了会堵塞筛子眼。磨二十几斤的粉面,相当于要磨好几口袋稻子的时间,耗电量也大,因此,加工费就高了。当然了,为了吃上一口原版纯真的,散发着乡土芳香的汤圆子,这点费用又算得了什么呢?
   两个时辰下来,虽然外面寒风刺骨,但是老王身上却热得冒汗,额头上油亮。在碾下家稻子的间隙,脱掉外套里的一件毛线衫,继续干。早上吃得饱饱的早饭,此时,胃子大概所剩无几了。没法子,机器还不能停,来的人都着急,只得忍饥坚持到中午。
   晌午时分,老伴叫磨面的人顺便照看一下机器,自己提前回去做午饭。老伴在家匆匆吃过午饭后,端来一只饭盒,一碗青菜豆腐,饭盒上几块红烧肉。歇人不歇机,老伴替老王搬笆斗,老王就到屋里面的一个小间吃饭。
   老王饭量大,一大盒饭,一碗菜,一点不剩就全部下肚了。用那张带米灰的大手,抹了抹嘴角,又干起来。此时,我正好两袋稻子机碾好了。磨粉面暂时还没轮到,就先将米送回家,顺便吃过午饭再来等。冬天,白天短,一晃天黑了,可是老王的机米坊灯火通明,机器依然轰鸣着。一直持续到八九点才关门打烊。老两口拍拍身上的糠米灰,饥肠辘辘的拖着疲惫的身子,戴月踏霜,蹒跚回家。这样的忙碌要坚持到腊月小年后。
   一代代庄稼人,“春种一粒粟”期盼的是“秋收万颗籽”的喜悦。岁月里的机米坊,散发着阳光与土地交融的芬芳;老王那双布满老茧的手,让每粒米都保留着最本真的甜香;机器的轰鸣声里,藏着乡土最温暖的呼吸。
   年三十,总能看到老王穿着整齐干净的衣服,怀着新年的喜气,架着人字梯,在机坊的门框上贴那红彤彤的对联:金稻入斗,碾米脱糠流玉粒;铁轮飞转,磨面筛精出银雪。舂惠万家。
   然,在农村城镇化和推广万亩粮田化的必然趋势下,未来,我们只合在田间,手握一束麦穗或稻穗,摇一摇,聆听那渐行渐远的机米坊传来轰隆隆的声音了。
   但,我还是喜欢看到老王在夕阳里贴对联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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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篇文章以机米坊为切入点,勾勒出乡村生活的烟火图景与时代变迁。老王夫妇坚守机米坊近十年,从日常碾米时的质朴对话,到腊月忙年时的辛勤劳作,细节中满是对乡土生活的热忱。机器的轰鸣与稻糠的清香里,藏着庄稼人对粮食的敬畏,也见证着邻里间的温情互助。然而,随着城镇化推进,年轻人奔向城市,机米坊的忙碌渐成往昔景象。文中那副“金稻入斗”的对联,不仅是老王对生活的期许,更是乡村传统手工艺的缩影。当机米坊的声响渐行渐远,留下的是对淳朴乡村生活的眷恋,以及对坚守者那份执着的深深敬意,字里行间满是对即将消逝的乡土记忆的怅惘与不舍。感谢赐稿晓荷,佳作推荐共赏!【编辑:汪震宇】【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506230017】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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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汪震宇        2025-06-23 10:41:33
  文章用质朴文字记录机米坊故事,老王夫妇的坚守与忙碌充满温情,机米坊的轰鸣是乡村记忆的回响,读来亲切又感动。
2 楼        文友:汪震宇        2025-06-23 10:41:58
  以机米坊为窗口展现乡村生活,从碾米细节到腊月忙碌,满是烟火气息。字里行间透着对传统手艺和乡村温情的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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