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见证】【晓荷】日久见人心(散文)
我向来喜欢实打实的朋友,不喜欢虚头巴脑忽悠不干实事的人。我认为看清一个人的真面目,时间才是最好的见证。其实以前我悟不出这样的道理,后来懂得这道理,还是从小区的门卫任叔叔身上悟出来的。
任叔叔是我们小区的门卫,五十来岁,瘦长个子,脸上皱纹纵横,人显得很是沧桑。他属于是一个不显山不显水默默无闻的小人物,甚至被人风言风语说成作风不好。传这种小道消息的是一楼的汪婆婆,汪婆婆的闺女据说和任叔叔的儿子在一个小区住,不知听谁说,任叔叔以前是一个检修大队的维修工。据说他爱串门子,尤其爱管闲事,特别喜欢给女邻居家里帮忙换水龙头,修水管。为此,他媳妇一生气就去了儿子家住和他闹起了分居。因此,他也被公司开到了门卫工作。平时他也吃住在门卫,很少见他回家。他初来时,门卫嘛!不过是收收快递,看看大门,谁还留心他这个人?况且任叔叔被汪婆婆传得名声也不好,小区人见到他也不和他说话,都躲着他走。他呢,更是见了人只是点头,从不多话。久而久之,住户也就把他当成了空气,陌生人一样,甚至有些住户当面说他“是呆头呆脑的土鳖”。
记得那是去年的一个深秋,小区新搬来一户人家,姓李,是做钢材的生意人,看着排场很大。搬家那天,三辆卡车横在小区门口,把路堵得死死的,挡住了过往的行人。任叔叔见此情景就走过去疏导,那李老板看都不看他一眼,依然堵着大门,慢条斯理地在那耀武扬威地吹牛皮。任叔叔就走过去,陪着笑脸不断劝说让他麻溜的让出道,李老板不但不听,仍然慢悠悠地挪动,说急了直接一嗓子大声呵斥道:“一个臭看门的,你算老几在这指手画脚的,看好你的门得了,在这有你说话的份吗?滚一边去!”任叔叔听后也不恼,只是退到一旁,等他们搬完了,才默默把散落的纸箱收拾干净。
这事过后,李老板愈发瞧不起任叔叔,每次进出大门不管啥情况,都会把车喇叭摁得山响。任叔叔稍微有怠慢,他就会扯开嗓子脏话连篇。不仅如此,他还经常在小区和邻居口无遮拦地说:“那个任老头,就是个废物!软柿子。”任叔叔听了,也只是笑笑,不予理睬。
冬来的时候,小区的水管冻裂了好几处。小区的住户找了物业,由于那阵子许多楼的暖气也有漏水问题,所以物业也是忙不过来,迟迟没来修理。六号楼的老王头,七十多岁了,儿女都在外地,家里断了水,只能提着桶去隔壁楼借。任叔叔看见了,二话没说,拎着工具箱就去给老王头修水管。那天特别冷,任叔叔趴在冰冷的地上修了两个多小时,手都冻僵了,修好后,老王头要给他钱,他死活不要,他只说:“老爷子,不用客气!您这么大年纪了,应该的。”那天,他连带着还修好了好几栋楼的水管。人们要感谢他时,他却说,他以前就是干这个的,这是他的长项。后来人们从他嘴里也了解到了,他以前在检修大队干管工。业余时间,只要街坊四邻的谁家有个大事小情他都会帮忙。后来公司精简人员,他为了让年轻人多一份就业机会,就主动要求来门卫工作了。正好这段日子他儿媳妇又生了小孩需要照顾,老伴就暂时住进了儿子家。现在他轻手立脚的,就以门卫为家了。
任叔叔帮忙修水管的事顿时在小区传开了,小区的人们才开始正眼看这个“呆头呆脑”的门卫。有人发现,任叔叔每天凌晨五点,都会起来打扫小区,六年如一日;有人这才注意到,下雨天他总在门口放几把伞,供忘带伞的住户使用;还有人说,常见他拿自己的饭盒,给小区里那几个流浪猫分食。
春风刮起的时候,李老板家出了事。他生意失败,欠了一屁股债,讨债的天天上门。一天夜里,几个凶神恶煞的人来堵李老板,正好被任叔叔撞见了。那些人本来就看不惯李老板以前趾高气扬的样子,这次借了外债还不想还,就都围上去一起要揍他。李老板吓得蹲在地上抱着头一个劲打着哆嗦。任叔叔见状抄起一根棍子,挡在李老板的前面说道:“要钱可以,不能伤人!”不知是任叔叔的气势震住了他们,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那些人居然真的只拿了钱就走了。事后,李老板红着眼圈给任叔叔赔礼道歉,任叔叔却说:“谁都有为难的时候。”
夏天到来时,小区要选业主委员会成员。出乎所有人意料,得票最多的是任叔叔——这个连业主都不是的门卫。任叔叔推辞不过,只好应下。他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组织大家修好了,那个废弃多年的儿童游乐场。现在每到傍晚,那里就充满了孩子的笑声。
我常常想,这世上的人,初见时都看不清楚人内心咋想的,但日子久了,就露出里面的真心来了。任叔叔就是这样的人。他的好,不是挂在嘴上的,而是藏在那一件件小事里,像老树的年轮,一圈一圈,要细细地看,才能数得清楚。
前些日子,我看见任叔叔正蹲在花坛边,给一株蔫头耷脑的月季松土。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背上洒下斑驳的光影。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人心的好坏,原不必急着下判断。时间自会给出答案,就像那株月季,到了季节,自然会开出花来。
日久见人心,这话真是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