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第一辆车的时候，老刘开心的像个孩子。车子是日产的，叫丰田凯美瑞，虽然是二手车，对方只开了两年，基本没有磨损。老刘将车里的装置，统统换了。老刘一开始和我商量，想买那款十五万的霸道车，能坐七八个人。里面也宽敞，周六周末，带上老人，孩子，出去旅游野炊，也方便。我没同意，儿子还没成家，一旦遇到合适的女孩，谈婚论嫁时没个十万二十万的彩礼，成不了事儿。不能大手笔，小家碧玉一把已经不错了。老刘没犟，听我的劝了。二手车怎么了？给油就走，外型和机车都完好无损，你还要什么自行车？
　　 老刘考驾照，有几个版本的故事。教练是我们一个小区的，华宸兰庭的。我们恰巧在小区的群里，有一天，教练在群里发了一则招收学员的广告。老刘一看，不错。承诺说驾驶执照下来的快，学费和其它驾校差不多。老刘比较满意的是，别的驾校半年才下驾照，他家三个月就妥了。老刘那会子，左腿半月板损伤，干不了木匠活，在家休养。趁着这个空隙，老刘决定考驾照。
　　 联系到姓马的教练，两个人在一起交流了十几分钟，这事儿就定下来了。马教练告诉老刘，第二天坐他的车，去驾校报名，交费，然后，进行科一的学习。
　　 老刘学得很认真，一早四五点钟就起来了，手机下载的资料，老刘一板一眼的做笔记，不是死记硬背，也得了解大概。简直达到废寝忘食的地步。我烧好菜，做好饭。端上桌，他一边扒拉着饭，心不在焉的嚼几口，一边捧着手机学习。我埋怨他，你要是当年读书也这么用心，不考上一本，起码也是专科。老刘说，去去去，撂下筷子，接着学习。
　　 皇天不负有心人，老刘的科一顺利过关。科二可不是说过就过的，老刘问我，你说咱用不用给教练意思意思？我帮老刘分析了一遍。国人的人情特别重，呐，政界，三皇五帝那阵儿，买官卖官，比比皆是。现代社会，小到一个村的选举，一个屯子的选举，大到某某阶层的选举，暗箱操作，递上物质，一路绿灯。别说政界，文学界也一个吊味，小说有小说的帮派，散文有散文的地界。哪个圈子你挤不进去，就被淘汰。除非你的文章一鸣惊人，出类拔萃。否则，你很难咸鱼翻身。圈子是靠什么建立和维系？相信聪明人一目了然。你没背景，没颜值，没后台，就大浪淘沙，被无情掩埋。该出手就出手，风风火火闯九州。
　　 老刘说，也对。为尽快拿到驾驶证，搭上几只逛山的大骨鸡，父亲栽得南果梨，搭上一只大雁鸭。人家是坦然接受，凭什么不接受？你心甘情愿送上门的。我觉得吧，国人的很多弊病，都是惯出来的。学开车，又不是没交学费，你教练有有工资，哪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既然拿了恩惠，就得办事儿。学员年龄不一，老刘也是五十有二的人了，手脚也朝僵硬发展。科二的时候，学得很辛苦，不是这里出错，就是那里出错。有时明明可以过关，偏偏卡壳。马教练比老刘小十来岁，老刘是大哥，不是黑白道大哥，老刘的大哥一个词儿，纯粹是大马教练十岁。对显得笨拙的老刘，马教练吼了他几次，老刘这辈子，活到半生，谁敢拔他一根毛？老刘火冒三丈，冲马教练梗着脖子说，你激恼个鸟啊？我要是一上手就学会了，有你教练什么事儿？大不了我不学了，学费我也不要。
　　 马教练看得出来老刘不是善茬子，也就没吭声。老刘是破罐子破摔，上车后，哪里出了问题，马教练指点一下，就不打岔。任由老刘自生自灭，马教练在别的学员面前扬言，老刘科二科三过不了关，不用他嘚瑟。言外之意，你老刘拿什么和我瞪眼扒皮？嗨，马教练在不久，就狠狠被打脸。老刘科二考了九十五分，不是满分，也过了。老刘张扬起来，一点不低调。和他一批的学员十几个，老刘横竖不在乎，谁嘴欠去马教练那里告密，直言不讳说，不是门缝看人？我过关了，你还说什么？科二过了，老刘回家炖了酸菜大骨头，熘了一根血肠，晚上我下班回来，他滋吧起小酒，滔滔不绝的说着考科二的前后经过。我像在听一个传奇，老刘唾沫星子飞到我脸上，说，有什么了不起，我考上了。我跟你说，人不能惯，该呲哒就呲哒，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马教练就没再呵斥我，我说，差不多就行了。你也低调一点。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老刘说，人走茶凉，谁还记得谁？我没法接茬了。
　　 科三考试那天，落了一场雪，不大不小的雪，下雪天，考试没有推迟，外甥打灯笼——照舅。七个学员，四个女的，三个男的。马教练有望过关的两女一个男的，全掉了。老刘和另外三个不被看好的学员，却过关了。老刘那个激动，那个欢喜雀跃，恨不得对全世界的人宣布，他科三过关的喜讯。
　　 从考场回来，老刘在客厅，给人打电话，一个一个的人打过去，一唠就是二十分钟，甚至一小时。电话那头的人都说有事要出去，或者说吃饭，家里来客人。老刘意犹未尽，说个不停。我也从头到尾听了他们交流的过程，基本是老刘自己在说，那个人在听。偶尔插一句不痛不痒的话。老刘的朋友圈，大抵是他到一个工地，认识的一些工友。一座城市，留下几个人，一段故事，一串足迹。老刘把他学车的事儿，说给他的工友听。听得我耳朵起茧子，他还嘚嘚嘚的叨咕。好像他不说出来，就能憋死似的。
　　 老刘打了一下午的电话，视频，语音。老刘那个下午比国家总统还要忙。科三过了，自然得喝一杯庆贺庆贺。我不想老刘喝酒，他一喝酒就话痨，话痨不要紧，说就说，关键是他喜欢翻小肠，将八百年前发生的事情，掏出来晒，晒就晒，还骂祖宗。他不会骂自己的祖宗，骂我们张家的列祖列宗。老刘兴奋的手舞足蹈，我也摁不住停止键，喝吧，反正，一人一屋。妥妥的邻居。好在那晚老刘喝完就睡觉了，世界一片安静。
　　 准备买丰田二手车，老刘发图发定位过来，叫我帮参谋。我只大概指出车子的颜色，耗油量等，其余的交给老刘自己处理。从签字到过户，我不在场，在场也没用。车子开回华宸兰庭小区，过马路对面，停在一大排私家车中间。老刘非要拉我沿着新华路走一圈，副驾驶室，不出意外，雷打不动是我的。我不在意副驾驶室坐着谁，我在意的是人曾经说过的话。记得有个人信誓旦旦和我说过，买了新车，副驾驶室第一个坐着的人，必须是我。后来，他有了新车，副驾驶室第一个坐得却是旧相识。我只是提了一嘴，他大动肝火，说我无理取闹。事实上，我要的不过是他的态度。任何人和事，有的人动了嘴，有的人则动了心。动嘴的人，无需成本，上嘴唇和下嘴唇一张一合，就成。动心的人，付出的代价何其多？！
　　 我说，我不坐副驾，老刘火了，你不坐拉倒！爱坐谁的车就去坐。
　　 对于我这样的家庭环境，上有老下有小，负担不轻，有个代步车就可以了。
　　 那天，文友问我，你没有车？我摇摇头，文友说，有个网红，和丈夫离婚后，买了一辆房车，周游世界。旅途中结交很多很多朋友，人生达到了巅峰，余生活得很优雅，自由浪漫。我也想过，有一天，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车。但是，现实目前不允许。有这个梦想，我努力去实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