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原创小说-优秀文学
当前位置:江山文学网首页 >> 淡雅晓荷 >> 短篇 >> 江山征文 >> 【江山·见证】【晓荷】重走儿时乡间路(散文)

精品 【江山·见证】【晓荷】重走儿时乡间路(散文)


作者:冬阳先生 秀才,2658.2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99发表时间:2025-07-01 13:44:35
摘要:一路上,小宽和我讲述着村里曾经的人和事。他讲得兴高采烈,我听得意犹未尽。我们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一边拉着呱,一边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走到史西路上,一辆汽车疾驰而过,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巨大的声响,顿时扬尘四起,世界恢复往日的嘈杂。偶遇熟识的村民打着招呼,他们不知道,我们刚从儿时的乡间回来……   

数月前,邻居小宽曾给我说,他有一处“秘密基地”。当纠结于某事时,他就去那里待一会儿,心中会豁然开朗。他说,是一片小树林,我一直以为是一片杨树林子。
   前日,闲暇时,和他谈论起这件事。他的妻子小迪突然说“我以前好像拍过”,随后翻找手机相册,准备让我先睹为快。
   是一个视频,入目尽是树斜草盛,屋塌墙倒,一片荒芜。随镜头走上一条狭窄的杂草丛生的土路,两侧是断壁残垣的老院,厚厚的土墙上满是雨水冲刷过的沟壑。有半面青砖和红砖相间垒砌的墙,墙体顶端的房檐上,椽子大多已腐朽,用最后的气力撑着摇摇欲坠的檐砖。墙上的木格窗只剩下几根横梁,很随意地悬浮在那里,像是随时会掉下来,也有一两扇保存较为完好的木格窗,呈黑色和灰白色。几处大门只剩下两边门垛,偶尔有个拱形小门,门板已不知去处。因土墙坍塌能看到院子全貌,院里被杂木占据,小榆树苗据多,偶尔有几棵榆树也大多不成材,歪歪斜斜地长着。一两棵同样歪歪斜斜的枣树,叶子稀稀疏疏,树下全部都是杂草,扫帚苗、野枸杞、猪毛菜、小飞蓬之类,还有一些藤蔓式的植物像喇叭花秧子,我叫不上名字。
   随镜头一转,一块石碑映入眼帘。我起初以为是墓碑,镜头拉近后才发现石碑上刻着四个大字“寸草春晖”。小宽在一旁解释,这是一个养子给养母养父立的功德碑。镜头扫过石碑,随后出现一口旱井,周围长满杂草,井口被一张石板盖住一半,另一半黑乎乎的,空得让人心生惧意,里面竟还有水。我忍不住发出赞叹:“嗯,真不错,如今竟还有这等好地方,真是难得。”
   视频里的音乐很慢,有蝉声,有鸟鸣。视频标题“7080后的回忆”,小迪不是专业人士,只是随手一拍,但这种场景无需修饰,要的就是这种纯粹感。看完后,满满的回忆顿上心头,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让人回味无穷。小迪说:“不错吧!”我连连点头。小宽说:“我带你去实地看一看。”我点头默许。刚准备走,我家来了生意,刚忙完,小宽家又来了生意,一直持续到黄昏,只能改天再约。
   第二天下午,小宽再次相邀。由于距离较近,我们决定骑电瓶车前往。从店里一路向西,出了镇子,走上史西路,一路向南,约一里后,右转进入一条坑坑洼洼的沙石路。
   我询问小宽:“这路不对呀?这不是去你们村的路啊”“这条路也能过去,比较近。”小宽肯定地说。我当然知道他不会走错,一个村子怎么可能只有一条进村路。我们边聊边走,走过一片田地,路过一个小村庄,路南侧出现了茂密的杨树林。过了杨树林,开始出现一些榆树和槐树等杂木,我直观感觉应该是这里,随后问小宽:“是不是到了?”“嗯,到了!”小宽说着就拐进了树林间一个条不起眼的小路。
   小路很窄,也就一米多宽,路两侧全是杂草树木,低处是牛筋草、狗尾草、葎草等一些藤蔓植物。高一些是野枸杞、猪毛菜、扫帚苗。再高一些,是一米多高榆树苗、野槐树。再高左侧是一排大杨树,右侧是数棵大榆树,由于无人管理,榆树歪歪斜斜,不成气候。也正因如此,杂木茂密,遮天蔽日,从远处很难发现这里有条小路。怪不得小宽说是“秘密基地”。
   路面上有些许碎砖,有几道细长蜿蜒的车辙,走在上面,确有小时候的感觉。再走五十米左右,右侧还有一条窄路,路面上也是杂草,被杂草树木遮蔽得更严实。小宽说:“这些小路都是村里曾经的大路和胡同,路两侧都是民房。”如今丝毫看不出有过人居住的痕迹,但走在小路上,能感觉到人居住过的气息。
   小路是由低到高的走势,走过一处比较明显的斜坡。再回头,已完全看不到我们拐进来的路口。左侧依旧是几棵高大的榆树,但榆树很细,好像营养不良一般,只在顶端长有稀稀疏疏的叶子。右侧榆树稍微低矮一些,还有几棵苦楝树苗,两米多高,树下有棵大叶植物,我认不得。周围没有裸露的地面,上面铺满了灰灰菜和野枸杞苗,还有一些低矮的杂草野菜。向前看,我发现了小迪手机里那所老房子。
   北屋,不!已不能称为屋。它只有半面青红砖北墙,半面用土垛成的东墙,屋顶只剩墙体上的一道屋檐,从东北角还能看出房子轮廓。北墙是用青砖和红砖垒砌而成。墙高应该不够三米,小时候的房子都这么低矮,奶奶家的老房子矮到我可以放心跳下,丝毫无惧。墙体的下半部分是由青砖立砌而成,说是青砖,由于风雨侵蚀,有是青色,有是灰色,有是灰白色,有是青灰色。向上近一米处,是一段青红砖平砌而成,青砖居多,红砖只有几块,再向上约一米处,又是一段青砖和红砖立砌而成。上面就是房檐,腐朽椽子裸露在外,青灰色的屋顶已张起,像个大嘴巴要告诉我什么?
   东墙是土墙,墙体呈米白色,上面满是雨水冲刷的痕迹,一条大裂缝很吓人,仿佛墙随时会断裂掉。墙面上除了沟壑还有很多大小不一的洞洞,应该是蛇鼠所致。墙体下端已被盐碱和雨水腐蚀成中空,要不是砖墙连接辅助,恐怕早就倒了。单把镜头给这处土墙,竟有种陕西土崖的错觉感。
   半面土墙过后的墙体已全部坍塌成一小土丘,杂草蔓延丛生。再向南是一处孤零零的方形大门,门垛是青砖垒制,门洞上面是厚厚的土层,不知为什么当时大门顶要用这么厚的土?灰黑色门框还在,半扇大门腐朽的不成样子,无力地倚在门垛上,一根腐朽的檩条倾斜而下,一半在大门顶上,一半插在地上。院子入目尽是荒芜之感。
   几十年前,这里也曾有过欢声笑语,有过母慈子孝,有锅碗瓢盆的碰撞,有过鸡鸣犬吠,而今,院里的人不知迁往何处?只留下这孤零零的残缺不全的院子,回忆着曾经的过往与温热,曾经的烟火与故事。小宽指着一处空宅,说:“这里以前就是我姥姥家,小时候常来这里玩。”(小宽家和姥姥家是两个村一个大队)
   这处院子斜对过也是一处院子。这处院子荒废的更加厉害,只剩下一扇拱形大门,只有门垛,没有明白,顶上同样是厚厚的土。这座拱形大门是用红砖垒成的,用土垛成的南墙还在。南墙外长着几棵老枣树,不是太旺盛,也没看到上面挂枣。此时此景,浓郁的年代感扑面而来。小时候的老院外常会种几棵枣树,枣树和孩子们一样,由于营养不良,大多瘦瘦的,小小的,枝桠并不是太高。枣树枝刚没过房顶,待到枣子长成后,孩子们就爬上屋顶摘青溜溜的枣吃。物质匮乏的年代,一颗青溜溜的枣就能满足农村小孩儿对零食的念想。
   枣树下依旧是荒芜,几棵臭椿长势旺盛。臭椿下,也是杂草丛生,去年枯死的野枸杞枝蔓还在,一片枯黄,尽显萧瑟悲凉。一些藤蔓植物爬在上面,给这荒凉增添了一丝生气。枣树南侧是几棵高大的榆树,其中一颗已经枯死掉,但依旧矗立在那里。榆树下是胡同南尽头,正顶是一条东西小路,榆树在东北角上。我仰头以天空为背景,拍下老榆树枯掉的枝桠。在蓝天白云的幕布上,它像是一张简笔画。画出村子的兴衰,画出时代的变迁,画出曾经的过往。当年是谁亲手栽下的这棵榆树,是旁边这处废宅基地的主人,还是后面那几处人家的孩子。皲裂的树皮里,藏下不为人知的故事。
   小路南侧是一片树林。小宽说:“这里曾经有几棵长了几十年的老榆树,借几棵老树的位置,很容易找到村子以前的人家方位,但后来被锯掉了,很可惜。如今这些榆树都不是种的,都是榆钱落在这里自己长起来的。”
   我看向杂乱无章的树木,想着哪些是这棵死去老榆树的孩子。孩子们长大了,老榆树却枯死掉。宅院的孩子们长大了,又去了哪里?宅院的老人们还在不在世,即使在世,他们大都已是年入古稀的耄耋老人。他们会不会来这里转一转?看一看?我想,应该会的,这里是他们的根。
   顺着小路往西走,小宽走在前,来到一块石碑前。石碑约有一米半高,嵌在方形石墩上,石碑颜色是灰白为主,黑色点缀,我猜测起初应该是黑色为主,后因风雨冲刷变成了灰黑相间。上面“寸草春晖”为阳刻楷书,其余小字皆为阴刻小楷。右侧是养父的生卒日,养母寿辰日,左侧是养子姓名及原村庄。石碑顶端是篆体“恩深情长”,石碑是养子纪念养母九十二岁寿辰,立于二零零六年。距今已近二十年,养母恐早已仙去。石碑后便是他们的老宅院。通过这块石碑,我知道这处宅院上曾发生过一段感人的故事。
   我正看着石碑出神,小宽喊我去看那口旱井。正如视频所示,井台高于地面三十多公分,从远处看像是一个凸起的土堆。井口被荒草遮蔽很难发现。一张青石板盖住井口南侧,井口北侧黑咕隆咚,井很深,有水,由于光线较暗,水是黑色的,冷气逼人,让我心里发怵。拍了一张图便离开了。我从小对旱井就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总感觉里面会藏着未知的怪物。
   调转方向,顺路向东走,路南侧是田地和树林,路北侧是高高的宅基,偶尔有一两座破败的屋子,孤单地矗立在那里。我顺着一条狭窄的老胡同走进去,胡同南侧是旧宅基,种上了玉米,宅基北侧是几棵榆树,臭椿树和枯草。胡同北侧是一堵旧墙,墙里一棵不知道多少岁的老槐树倚墙而生,粗壮的枯枝像是巨大的龙爪,抓破墙体,伸出墙外。树顶的枝叶还活着和胡同南侧的榆树,把整个胡同遮蔽起来,阴阴凉凉,儿时场景涌向心头。美中不足的是,胡同里地上爬满千足虫,踩在上面啪啪作响,看起来有些恶心。
   胡同尽头是一拱形大门,北侧半扇门板还在。走进院子,南侧墙体坍塌成平地,东侧墙体是东邻居家的砖墙。院子种着两棵老枣树,枣树北侧是三间低矮的房屋,两扇旧格子窗,夹着中间一扇木门,木门上的玻璃已烂掉,倒是还挂着锁,看门窗样式,房子应该是后来翻盖的。从坏掉的玻璃往里看,屋子里很杂乱,有很重的生活痕迹。隔墙是用高粱秸秆编织的簸,屋顶已变成黑黄色,还挂着一个篮子,很有年代感,地上摆缸碗锅勺和一些杂物。东侧是一张挂着旧蚊帐的床,床北侧放着一个老式旧衣橱。床上床下,随处都是杂物,显得很凌乱,又像人刚搬走不久,但满屋的浮尘告诉我,这里好久没人住了。屋子里的格局摆设和小时候很相似,即便脏乱差,满满的回忆感依旧涌向心头。站在门口,仿佛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八十年代。
   由于蚊子太多,身上收获了十几个疙瘩,我们决定返程。走出曾经的胡同,走到曾经的大路,我们一路向西,在路尽头向北,回到我们来时的大路上。村子真不算大,是我见过最小的村子,按废弃的宅基算下也就三四十户人家。
   一路上,小宽和我讲述着村里曾经的人和事。讲到小时候和表弟爬木梯,被舅舅怂恿咬表弟的屁股蛋。讲到姥姥家邻居剃了光头,姥姥为他作了一首诗:“山东省,茌平县,围脖裹着秃牛蛋”。讲到舅舅听到这首打油诗笑到喷饭。讲到当年村西修铁路需要土,在村里挖了一个又一个大坑。讲到一对无儿无女的老人夫妇在坑里捞小白鲢鱼,晒干后炸着吃。他讲得兴高采烈,我听得意犹未尽。我们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一边拉着呱,一边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看到路两边出现一座座崭新的宅院,看到宅院门口停放的轿车,看到田间三两个打药的村民,看到农田北侧白蓝相间的厂房。走到史西路上,一辆汽车疾驰而过,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巨大的声响,顿时扬尘四起,世界恢复往日的嘈杂。偶遇熟识的村民打着招呼,他们不知道,我们刚从儿时的乡间回来……
  

共 4349 字 1 页 首页1
转到
【编者按】这片被时光遗弃的废墟,是小宽的“秘密基地”,也是一代人的精神原乡。断壁残垣间,“寸草春晖”的石碑诉说着养育之恩,歪斜的老榆树记录着村落兴衰,黑洞洞的旱井藏着童年恐惧。小宽讲述的爬梯趣事、姥姥的打油诗,让荒芜的院落瞬间有了烟火气。当走出这片废墟,遇见崭新的宅院和疾驰的汽车,恍若从旧时光跌回现实。这里的每一道裂缝、每一棵杂木,都是7080后抹不去的记忆符号,是回不去的故乡剪影。它让我们在钢筋水泥的世界里,得以触摸到岁月的肌理,感知到根的温度,在荒芜中找回失落的精神家园。感谢赐稿晓荷,佳作推荐共赏!【编辑:汪震宇】【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507010021】

大家来说说

用户名:  密码:  
1 楼        文友:汪震宇        2025-07-01 13:46:28
  读罢文章,仿佛跟着作者走进那片秘密基地,荒芜中满是回忆与温情。问候冬哥,愿您常拥这份宁静,顺遂安康!
回复1 楼        文友:冬阳先生        2025-07-01 16:59:30
  感谢汪老师辛苦编发与精美点评,遥问安好
2 楼        文友:汪震宇        2025-07-01 13:46:59
  被文中废墟里的故事与时光的痕迹打动。问冬哥好,盼您笔耕不辍,书写更多岁月里的动人篇章!
回复2 楼        文友:冬阳先生        2025-07-01 17:00:20
  再谢汪弟鼓励,也祝弟笔耕不辍,佳作连连。
共 2 条 1 页 首页1
转到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