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园】清晨(散文)
清晨五点半,闹钟准时“叮铃铃”地响了起来,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我在温暖的被窝里翻了个身,试图用被子蒙住头,躲开这扰人的铃声。可那铃声就像个执着的小恶魔,不停地在我耳边聒噪。我迷迷糊糊地伸出一只手,在床头柜上胡乱摸索了一阵,好不容易才把闹钟按停。
我极不情愿地从被窝里探出脑袋,一股冷空气扑面而来,冻得我一哆嗦。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了看窗外,天色还蒙蒙亮,外面的世界像是被一层灰色的纱幕笼罩着。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了个懒腰,这才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
简单洗漱完,我用毛巾胡乱擦了擦脸,嘴里还留着牙膏那股凉凉的薄荷味。我穿上衣服,随手拎起包,趿拉着拖鞋就出了门。刚一出门,一股清新的空气就钻进了我的鼻子,让我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城区五点四十的街道,安静得像个熟睡的孩子。街道上空空荡荡的,几乎看不到什么人,感觉比往日宽阔了许多。街边的商铺大多还拉着卷帘门,仿佛是一个个沉默的巨人,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只有几家卖早餐的店铺开了门,昏黄的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给这清冷的街道增添了一丝温暖。店铺门口稀稀拉拉地有几个人进进出出,他们的脚步都很匆忙,脸上还带着未睡醒的疲惫。我小声地自言自语:“还是太早了啊。”
我沿着街道慢慢地走着,一边走一边欣赏着这清新脱俗的盛夏清晨。城区主干道民主路两旁的行道树,绿得发亮,那翠绿的颜色就像刚从染缸里捞出来似的。树叶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就像一颗颗璀璨的钻石。我忍不住伸手想去轻轻触碰一下那嫩绿的叶子,感受一下它的光滑和凉爽。那些整齐划一的冬青树,被园艺工人修剪得整整齐齐,就像一排排训练有素的士兵,守护着这条街道。高大的柳树,枝条像波浪一样垂下来,随风轻轻摇曳,像极了一位位婀娜多姿的少女在翩翩起舞。我伸手一抓,就能揪住一根柳枝,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钻进了我的鼻子。我心想,这香味是不是隔壁那一簇簇粉色月季花散发出来的呀?那些月季花娇艳欲滴,花瓣上还带着清晨的露珠,这纯粹是一个个害羞的小姑娘,红着脸躲在绿叶后面。
继续沿着街道走着,眼睛不停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鼻子也使劲嗅着那花香的味道。再往前走了一段路,我拐了个弯。突然,“砰”的一声,我和一个骑自行车的老人撞上了。老人的自行车“哐当”一声倒在地上,他也差点摔了个大马趴。这突如其来的碰撞,吓得我心脏“砰砰”直跳,感觉一只小兔子在胸口乱撞。我定睛一看,老人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神里透露出一丝惊恐。我赶紧在心里默念:“还好还好,没把老人碰倒。”我手忙脚乱地扶起老人和自行车,嘴里不停地说着:“大爷,实在不好意思,我没注意看路。”老人摆了摆手,笑着说:“没事没事,姑娘,走路可得小心点。”然后他骑上自行车,慢慢地离开了。看着老人远去的背影,我心里还一阵后怕。
继续往前走,到了交通巷主干道。这里左右不远处的胡同里时不时就有人走出来,有头发花白的老人,他们穿着朴素的衣服,手里拿着晨练的工具,慢悠悠地走着,脸上带着一种悠闲的神情;有穿着家常衣服的妇人,她们手里提着菜篮子,一边走一边和邻居打着招呼,嘴里还唠着家常;还有背着书包蹦蹦跳跳上学去的小孩子,他们像一群欢快的小鸟,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右手边有几家百年老店已经开了门,远远地就听到“刺啦”一声,那卷席门开启的声音特别刺耳,觉得有人在耳边扯着嗓子喊。这声音在寂静的清晨里显得格外突兀,让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还有从务农巷里窜出来的野猫,“喵呜”一声叫,那声音凄惨惨的,像是婴儿在哭,听得我心里一阵发毛。
自由路这时候安静得很,平日里摆摊的商贩还在睡梦中。街道两旁的摊位都空着,只有一些破旧的遮阳伞在微风中轻轻晃动。秦州剧院的门严严实实地紧闭着,那紧闭的大门就像一张冷漠的脸,拒人于千里之外。我走到一家早餐店“玲玲”的门前,本想着进去要一碗面皮和猪油盒子吃了再走。我站在门口,透过玻璃门往店里看了看,里面坐满了人,大家都在埋头吃着早餐,热气从碗里升腾起来,模糊了我的视线。再看看门口,已经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恰似一条巨龙蜿蜒在街道上。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朝前走着,路边有个摆早餐的小车,车上摆满了各种早餐,有包子、油条、豆浆、面皮、瓜瓜,还有菜夹饼。小车跟前几乎没几个人,摊主是一位中年妇女,她穿着一件带花蝴蝶的围裙,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我走过去对她说:“大姐,给我夹个菜夹饼。”大姐热情地说:“好嘞,你要加些什么菜?”我说:“就加些土豆丝、豆芽和黄瓜吧。”大姐熟练地拿起一个饼,在上面抹了一层酱,然后夹了一些土豆丝、豆芽和黄瓜,又撒了一些调料,最后把饼一卷,递给了我。我接过菜夹饼,咬了一口,饼皮酥脆,里面的菜又香又脆,味道还挺不错。我一边吃着菜夹饼,一边欣赏着城区最美的风景。
有点微疼的双脚穿过寂寞的马路,从交通巷一直朝前走。走着走着,迎面“伏羲庙”三个朱红色大字高悬在半空中,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格外醒目。那朱红色的大字就像三把火,点燃了我心中的期待。我加快了脚步,朝着伏羲庙走去。走进伏羲庙,古老的松柏,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它是时光的守护者。一间一间原木建筑的房子呈现在眼前,就像走进了一个古朴典雅的小镇。房子里深黑色的木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让人觉得一下子穿越到了古代。房子的屋顶上覆盖着青瓦,瓦片上长满了青苔,记录着岁月的沧桑。走进庙内,香烟袅袅,钟声悠扬。七八扇门窗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有花鸟虫鱼,有神话传说,每一个图案都栩栩如生,让人不禁感叹古代工匠的高超技艺。
房子前陈列着各式文创产品,有大地湾的不倒翁,那不倒翁摇摇晃晃的,特别可爱,仿佛在向人们展示着它的活力;有麦积山石窟艺术设计产品,上面的图案精美绝伦,让人感受到了古代艺术的魅力;而伏羲庙文创产品以伏羲文化为核心,融入了丰富的历史文化元素,如伏羲女娲的雕像、八卦牌饰、文创吉祥物喜喜蛇、稳稳蛇玩偶等,这些产品不仅具有观赏价值,还承载着深厚的文化内涵。转弯处,一家店门口摆放着蚌蛤、牡蛎、螺蚬等,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咸腥味。盛夏的阳光灿烂而热烈,好像正好逼出了这些属于大海的味道。各种咸腥味在空中蔓延,弥漫在这古朴典雅的建筑物上,也蔓延至我的体内。这腥味四处弥漫,钻进我的鼻孔,就像有一只小手在我鼻子里挠痒痒,抓在我的皮肤上,怎么甩都甩不掉。这浓烈的气味差点把我推出十里,我皱了皱眉头,用手捂住鼻子,加快了脚步。
走过的每一条街都镌刻着我童年美好的回忆。小时候,母亲还活着的时候,她经常和姐姐还有我来这里散步。母亲最喜欢停留在卖百货的摊主前,和摊主讨价还价。她那大嗓门老远都能听见:“老板,你这东西太贵了,便宜点嘛。”摊主总是笑着说:“大姐,我这已经很便宜了,不能再少了。”母亲就会接着说:“你再便宜点,我多买几件。”有时候,母亲还会和摊主嘻嘻哈哈地开玩笑,最后啥也不买就走掉。摊主也不生气,只是笑着摇摇头。母亲的性格很开朗,从来不会因为别人说她几句就生气,也不会为谁伤害过她的人而斤斤计较。而我,却不愿走母亲的路。要是遇到不公平的事,我最大的对抗方式就是保持沉默,不予理睬,任凭他们自讨没趣地和自己较量。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时针已滑向七点。这时候,街道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小轿车一辆接一辆地从身边飞驰而过,发动机的轰鸣声和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人行道上的人也越来越多,他们的脚步变得匆忙起来,脸上带着一种为生活奔波的疲惫。逛伏羲庙的老人也陆续出现了,他们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走着,东看看西看看,眼神里充满了对生活的热爱和对岁月的感慨。走累了,他们就会找个石墩坐下,歇歇脚,和身边的人聊聊天,分享着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好久没有起这么早出来溜达了,当我踏在童年时常走的小道上时,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油然而生。脚下的石板路,经过岁月的打磨,变得光滑而温润,每一块石板都像是一位沉默的老者,静静地诉说着过去的故事。路边的草丛里,不知名的野花星星点点地绽放着,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我似乎透过光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蹦蹦跳跳地走在这条小道上,手中挥舞着荧光棒,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谣。而童年的伏羲庙,刚刚经过它时,依旧保持着那古色古香的建筑风格,红墙青瓦,飞檐斗拱,在晨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庄重而神秘。庙门两侧的石狮子,威风凛凛地蹲坐着,历经岁月的洗礼,依然守护着这座古老的庙宇。
这是一个清静而洁净的早晨,我走在这条错落有致,墙皮斑驳的小巷,聆听着半掩着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声响,感受它在欢迎我的归来,我的思绪回到了最初,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童年,那个有母亲陪伴的温暖时光。一抬头,似乎能看见母亲,母亲的笑容,如春日的阳光,照亮了我童年的每一个角落,也牵引着我走向更深沉的中年。